“寿娘——”随着程妙宛一声凄厉惨呼,袁妈妈瞧着侍卫涌上,眼疾手快,将甯姝抛出,寄予一丝希望。可是着急忙慌之下,三岁孩童也有一定重量,侍卫不及赶至,眼看着甯姝即将重重摔下。
这时,一撩黑影闪过,旋转而下,怀中赫然是被他急急接下的甯姝,正惨白着小脸,竟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程妙宛见女儿得救,心神松弛,后怕之下竟然没有疲软倒地,而是就势奔向女儿,一把抱过。紧紧抱着女儿不敢撒手,又细细查看了一下并无外伤,只是有些受惊吓。
“寿娘乖,寿娘别怕,没事了,有娘在,别怕啊。”程妙宛轻声就哄起女儿。然后才想起这是驿站门前,便赶紧吩咐侍卫查看是否有人受伤并抬进驿站,幸好有部分侍卫已经截停疯马,驿马也停下被安抚,受伤的似乎只有当时在车厢外缘的袁妈妈,而车厢里侧的甯玉成在贴身妈妈和侍女的护持之下并未有磕碰,同样稍有惊吓。
这一阵骚乱,驿长早已经吓得不该如何是好,赶忙跑来请罪。
“夫人,下官该死!竟然让夫人在本驿门前有此遭遇,险些害少爷小姐遭难。下官这就派人去官府报案,定要查出是谁纵了这疯马行凶!”这驿长倒是乖觉,知晓这事不可能是巧合,也不敢往巧合处推诿,只能将责任推去郡府衙门,衙门查出什么那就是什么,与他这等富户捐出来的小官可无关联。
“驿长勿要着急,不必忙着报官,请先将城内最好的大夫请过来。”程妙宛此时也不及计较许多,先救治了袁妈妈的伤要紧,寿娘和玉成也受了惊吓应当调理。
“是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去请。夫人请先入驿舍安置歇息。”
驿舍南园,是一座独门小院,平时也都是给来往官员及家眷在途中歇息的,虽然不大,但足够程妙宛三人并起侍从起居,院外一侧另有屋舍供侍卫入住。
正房内,李姑姑和利谷忙着将大小姐安置下来,甯玉成则在左侧上房安歇,而重伤的袁妈妈也被抬到右侧偏房。大夫已经诊治过,甯姝和甯玉成确实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安心休养两日即可,而袁妈妈则需要好好疗养,非一两个月是痊愈不了了。
程妙宛在看到女儿安稳睡下之后才出去,召了龙护到前厅。
“龙护,这回多亏有你,否则寿娘凶多吉少。”这是近三年来程妙宛第一次正视张狄送来的这个护卫,虽然传说连甯府暗卫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她确实没有十分在意,一来她是女子于武功之道了解甚少,二来张狄派来的护卫她也只是留心是否有疑而并没想过是否真是高手。而甯庸也吩咐过可以安心使用,想到他的姓氏之后便慢慢放心。最重要的,三年来,其人十分低调,如同影子一样时常让人忽略,除了甯姝有时会找他说话,他平时基本不会开口。
“这是龙护的职责,让小姐受惊已是失职。”龙护的确有些自责,竟然没能注意到闹市之上有疯马纵来。
“那你可有发现?”
“那疯马已经当场毙命,应该是用了药。四周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看样子并无人盯梢,对方并没想着要一击得中。
“派人快马加鞭传信回侯府。”程妙宛牙关紧咬,怒火难以压抑。“查!查到底!”
“是。”
“贞桃,吩咐下去,在驿站停歇两日,大后日启程。你着人去和驿长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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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敦庆侯府书房。
“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给我查!”甯庸吼道,他已有多年未如此盛怒。
“父亲,此事疑点甚多,我们确实要查,只是也怕万一被人耍弄,受了挑拨。出事的地方竟然是在大公主的封地,真是好算计。”
“哼,管是哪家,都有算计,谁也干净不了!”甯庸气急,没想到甯姝这才第一次出京就有人忍不住了,又怒道:“朱家又干什么去了?武林盟呢?!”竟然没有安排保护之人么,还说什么要结天命姻缘,就他们那脑子,连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结连理。
“你与黄氏,还有你三弟四弟一起,下午就启程,多带两队侍卫和一队暗卫,赶往鸿禹郡和你大嫂他们汇合,以防再生事故,他们一击不成恐有后手。”
“派人去左相府报信。”龙护明面上还是张狄送的护卫,也需要感谢一番。“备轿!老夫要进宫!”——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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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内,敦庆侯府程氏大夫人和乐安乡君在鸿禹郡受疯马惊扰的消息迅速在京城内传散开来,毕竟这母女二人正是这阵子最引人瞩目的一对,有心的无意的都或多或少知晓了此事。而帝君陛下也下旨提前收回了临云大公主对鸿禹郡的封地权。照例大秦公主的封地可保留到婚后三年,之后将交还给国家而只享有相应的俸禄,毕竟皇室宗室代代增加而封地却有限。
连最受宠爱的嫡公主也受牵连,敦庆侯府这位乐安乡君更是被众府夫人津津乐道。而身怀六甲的大公主羞愤不已,前去了显阳宫和坤仪宫找自己的皇祖母和母后哭诉,之后晕倒宫中。帝君自然也就知晓,对女儿也有些过意不去,但皇命不可收,只照着往年补了一年份的封地收入聊作安慰。太子妃也带着一子一女去了公主府探望“病倒”的小姑,表示了程家对大公主的绝对信任,对那挑拨之人很是不忿。
某府暗室内。
“事情没成?”
“属下该死!没料到甯府有轻身功夫如此高深的护卫,竟然护下了甯府大小姐。”
“无妨,本也就没想一击即中,就当是探探甯家深浅吧,此后注意更仔细地收集情报。”
“是!多谢主上不责之恩。”
另一府邸书房。
“甯姝无事,留心对方行程,安排照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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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禹郡,官驿南园。
休养两日,除了重伤的袁妈妈,其余人等皆已恢复。甯姝和甯玉成年纪尚小,事情过了神思安定之后便也跟没事人一样。
侯府传来消息,程妙宛一行人什么也不必管,安心静养就是,估计着明日下午甯之璋携黄氏并其三弟四弟将赶至此地,届时一起水路下燕城。
“娘亲,咱们不坐船了吗?”在这小小院中呆了两天,饶是甯姝乖巧也有些闷烦了。
“寿娘乖,咱们等二叔父和婶娘还有三叔父四叔父一起坐船。”
“哦,知道了。那娘亲咱们可不可以和成哥哥一起到街上去?成哥哥说街上可热闹了,还有糖做的人儿。”
“好的,一会用过午膳娘就带你上街。”程妙宛竟然很干脆的应允了。
就在昨晚,朱家派人来联络,说已经查到些许线索。那马服用的药物多半是幻癫茎,这种毒草其实很常用,尤其在川中瘴热一带杂生,而那匹疯马也是出自川中,虽无法确定,但总是一条线索,线索多了之后自然也就不难做出结论。朱家还表示十分的愧疚,竟然失策没能护以完全,随之又加派了不少武林盟的高手在暗中保护甯姝等人。
再加上功夫深不可测的龙护,程妙宛这才开始放心有恃无恐起来,不怕对方再不长眼一次。
“寿娘,你要乖乖的别乱动也不许吵着下地,让龙护抱着你上街好不好?”
“嗯嗯,谢谢娘亲。”甯姝早在那日车厢中就十分向往上街,只要能上街就什么都点头说可以了。
程妙宛带着甯姝和甯玉成,并贞桃利谷和李姑姑,又龙护及四名侍卫跟着,出了驿站。
一行人男生俊俏女生端庄华贵,又有侍卫威猛,加上那日疯马骚乱传开,于是引得周围百姓纷纷侧目。有知情人暗中思索,没想到这位程氏大夫人竟然还敢如此轻装露面,在城中招摇。
而甯姝全然不知这些,这下能够这么清晰的看到这么多的人还有虽然并不好看却很热闹的房子,嘈嘈杂杂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她实在是兴奋。龙护是第一次这样抱着甯姝,前日情急之下抱的不算,开始有些僵硬,想他练功几乎二十年(三岁就已开始习武)还从来没有过这种的紧张,十分奇妙的感觉。这小小三岁女童不及二三十斤,却似乎比千钧一剑还着紧重要。后看着她兴奋的快活的模样,才不自觉放松下来,只是依旧警觉。
“娘,我想要糖人儿。”前面果然就有捏糖人的,摊子前已经站了好几个孩童眼巴巴地看着。于是,程妙宛让贞桃买了一个,甯玉成自认为是大人而拒绝了。
“阿护,这是什么?有好多花花的脸。”甯姝指着一旁的摊子问。
“这叫面具,是戴在脸前面的。”
“公子小姐,喜欢就买两个吧,老头儿这的面具可是这城中几条街上最好的啦,用料好,保准不伤着小姐的脸面。”摊主是个五六十岁老头,瞅着了机会自然要拉客人的,他还想给孙子也买两个糖人儿回去哩。
“娘……”甯姝转身眼巴巴看着程妙宛,程妙宛自然依从。甯姝挑了个七仙女的面具,而甯玉成也挑了个武将面具。
逛了半个多时辰,主要又是女眷,便觉着有些累了,一行人上了就近最大的茶楼。
茶楼小二十分乖觉,眼神精明,瞧着这一行人就是非富即贵主儿,男俊女俏的,多半是哪里来的贵人,于是赶紧得引着上了二楼临窗雅间。这雅间竟然颇为开阔,在京城之中是很少见的,毕竟京城居大不易。程妙宛甯姝龙护等人进了雅间,留了两个侍卫在门外守候。
程妙宛并甯姝坐在窗户对面的椅子上,甯玉成坐在了她左下首,贞桃等人在一旁服侍,两个侍卫分别在窗户两边站守,龙护则站在甯姝身后。虽说半日闲情上街游玩,但终究几个大人心里是有几分沉重和担心的。
正想着,就听到对面有咻声传来,这次龙护是十二万分精神集中的,哪能再次着了道,迅疾之速将甯姝挡到身后,拔剑将箭打落,而侍卫反应过来也迅速跳出窗外往对面寻去,龙护拦住另外两名侍卫,“谨防调虎离山。”而后一起护着甯姝等人离开回驿站。没想到对方真的有第二击,不惜打草惊蛇来此一击却只发一箭便罢休,实在难以捉摸。只希望武林盟那边派来的高手足够高超能将人逮住。
龙护抱着怀中小人,这次甯姝真的吓坏了,那箭只怕已临了她的眼前,接二连三变故让三岁幼女十分惊怕。而程妙宛,也有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有恃无恐,竟然也忘了将甯姝接到自己怀里,或许还是认为龙护那里更加安全。
——寿娘,对不起,娘亲行此险着,无论目的如何还是让你身陷危机了。
程妙宛还是心生暗悔,开始反省。
龙护倒是比较安然,他自信能护得甯姝周全。不由得学着那日程妙宛的样子轻拍甯姝,甯姝瑟缩在龙护怀里的身子才渐渐地松软下来。经过此两次遭遇,龙护更加明白自己的职责与警觉心的重要性,今后怕是一点都大意不得。而甯姝除了以往的亲近之外也对龙护更多了依赖之情,大多数时候都不愿意离开他身边。实际上,自她出生以来,龙护也确实没怎么离开过她左右。
龙护也第一次想到命定护者的使命:将天命之人安全送到命定者身边,或嫁或娶。是要这样吗?这样,就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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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小丫头身边那护卫的实力竟然如此高强,箭闪疾速也能察觉还能挡下。见鬼了,那两个侍卫好甩脱,可是另外一股是什么势力,竟然如此难缠,若不是有这保命的脚功......”破屋中,一穿着破烂头发乌糟的男人自语,赫然是发箭之人。他虽摆脱了武林盟高手的追捕,却一时不敢动弹,否则怕是迟早会被追踪到,这单任务实在不该接手,飞天楼害我苦矣,我可怜的云莹啊没了爹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