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呸呸……”甯姝、王贞如、云莹三人几乎同时将酒吐出,脸却通红——羞涩所至,当众吐出实在是太失礼了,不过却是顾不上了。而程妙宛与杨氏此时的面色却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只皱眉将口中苦酒闭眼吞下。难怪斟酒完毕之后那兰娘就当即退了出去,不过却也怪不了她,只怪这酒酒香迷人,她们压根忘了先前兰娘所说这酒的味道会让人为难。
原来这酒恰如其名,就似毒药一般让人难以下咽。
“这哪里是酒,分明是一杯毒药啊。”杨氏咂舌,“无怪乎一般人都不愿意点此酒,下次再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再点了,真是可惜了这香气迷人。”
甯姝三人点头附和,嘴里分明还残留着些许苦味。
程妙宛的表情却开始平复。“可是酒入腹中之后,却升起一股凉意,这盛夏之时倒是十分舒爽,再回味一番,口中苦味也已尽消。”
“是吗?我却到现在还觉得苦味难去,也并无凉意升起,这是为何?”杨氏好奇,又转头看向王贞如甯姝等人,三人皆摇头,于是她又道:“难道这酒的效力还是因人而异不成?”但是几人却无论如何没有勇气再尝试第二杯了。
程妙宛也不解因由,她感觉分明,怎么其他四人都无甚感觉?只好再唤来兰娘。
“这云毒酒确实是有各种益处的,只是口味较重这才让人难以接受,夫人所言说的感觉,倒是第一次听说。”兰娘这样一说,众人更加好奇了。“不过既然夫人喝下此酒能感觉到舒适,也是缘分,大可多饮上几杯,一般客人都只能喝下第一杯便不敢再用,倒是有些可惜了。”
话虽如此,程妙宛揣测这酿酒用的药草莫不是与她常日里所服用的药物有所反应所以她才会产生那特殊的感觉,于是又尝试了两杯之后,到底是分辨不出使用了哪十三种药草毒草,只好作罢不敢再饮。兰娘便将酒撤下,重新上了果子酒给众人解味。
如果龙非凛同来,便一定能分辨出至少其中一味药草,正是龙家圣山独有的,化云株。
自从喝下三杯云毒之后,程妙宛便感觉身体舒适异常。她多年来总有一半时间缠绵病榻,其余时候身体也始终绵软无力,即便她阅遍医书也无所获,最后只能归根于心结所致。可是此时她却如同焕发了精神元气一般,心里便打定主意回去时要将剩下的大半坛子云毒带回。
用完午膳,五人又在屋内逗留了一阵,其实杨氏一直竖起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先前确实听到有一行人上楼,应当就是嘉郡王与清仪郡主他们,而一直到现在都并无出来的动静,于是她也按捺性子等着,今日她务必要让嘉郡王与女儿好好相处相处,最好能抢得先机让女儿能在那陈执玉之前在未来太孙心中留下好的印象。
杨氏坚持留在云灭间内再坐一阵以免走动伤胃,甯姝和王贞如虽然十分想下楼游湖,难得今日天气阴凉,可是杨氏坚持她们也不敢多言。
只是差不多一个多时辰了还是没有响动,若是用膳也未必太久了些,而且他们不是来游湖的吗?杨氏心中也些忍不住了,便在兰娘再度进来奉茶时候开口问了。
“先前我们瞧着似是嘉郡王、清仪郡主一行人进了楼中,不知是也不是?”
“回夫人的话,夫人并没瞧错,确实是郡王郡主光临,就在对面的云生间,同来的还有明亲王世子、华国公世子与李府小姐。”兰娘竟就仔细说了,也无忌讳。
“这云水阁果然了得,这来的可都是皇亲贵胄金枝玉叶。”杨氏赞叹不已,不枉她听了女儿的话前来。
杨氏正要再问,便听到外间传来声音,是了,他们终于出门了。于是改口吩咐兰娘为她们准备画舫:“听说这渺仙湖广阔,意境且妙,劳烦兰娘为我们备下画舫。”转念再一想:“便将贵阁最大的那艘准备了吧。”
说完,杨氏赶紧招呼程妙宛等人起身欲要下楼,程妙宛知晓杨氏心意也只好应和。虽然知晓杨氏也是爱女心切,不免还是觉得她有些过于汲汲,安国公府或许并非一个良好的托付。
出了云灭间,五人正好与同样出了云生间准备下楼的妫隼等人对上。
“这可真是巧了,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遇着嘉郡王与清仪郡主,早知道二位要来这云水阁,昨日尽可邀了一起了。”杨氏亲昵地拉起了秦昭的手,话却是对着秦钧所说。
君君臣臣,尊卑长幼,两行人还是互相见了礼。
甯姝一见到妫隼的瞬间,心中便如鼓擂,虽然前几日才见过,可即便这几日也有如春秋数度。
程妙宛在一旁看着女儿小声喊过“师兄”之后就低头不语,却一脸羞涩,就知道自己之前所猜测的终于对了。唉,这傻孩子,足够她操心了。
杨氏满心满意扑在自己的准女婿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等,就是王贞如羞涩难当她也没在意,更何况是甯姝。
“昭妹与华妍央求曾祖母与祖母要来云水阁,有隼世子陪护,这么有意思的事,本王怎能不来,尤其铎世子堂弟也要同往,他初来京城,本王怎么也要尽尽地主之谊。”秦钧说话虽似还有一些稚气,但实际上这短短两****的心思已经成熟许多,在皇祖母与父王的训导下,不满十二年岁的他终**速成熟起来。
“没错没错!不过郡王您身份贵重,出门还是应当以安全为要。”杨氏言语切切,其他人却有些不耐,尤其是李华妍已经皱眉不悦,但是想到宫中传出来的风声只好忍声不言。
王贞如轻轻扯了一下母亲的衣袖,低声唤了一声“母亲”,杨氏这才打住,众人相继下楼。
甯姝愣神走在后面,一脚踩空差点摔倒,多亏妫隼同样走在后头扶了一把,甯姝感激地看了一眼妫隼便回过头不敢再看,其他人也都没有注意。
“郡王与郡主想来应该也是要游湖,我已经吩咐兰娘预备了阁中最好的画舫,不如共乘。”下楼后,杨氏便急急向秦钧等人发出邀请。
秦钧心中知晓两家之间的利害关系,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未来丈母娘,但是未来的小妻子似乎还不错,预先相处一下也无妨,于是便点头答应了。这群人隐隐以秦钧为首,既然他答应了,其他人也就不再有异议。
“姝娘...”正随众人欲出上云楼的甯姝听到云莹小声唤她,就转过头。“你看,那不是肖夫人吗?”顺着云莹所指,对面楼梯走下一妇人,细看果然是上次在华裳殿所见过的肖夫人,难怪云莹如此激动,她这一阵子可总是念着这位夫人。
肖轻瑗显然也看到他们这群人,因而迎了过来。
“见过乐安乡君,没想到能于此处再见,上次鲁莽之后还未上门致歉。”肖氏似乎只认得甯姝与赵云莹二人,便先对甯姝打了招呼,并对那个看着明显神情大动也即上次被她救下的那个姑娘点头致意。
“肖夫人您太客气了,您派人送来的礼物我母亲与姑母都说十分贵重。”肖轻瑗这么一来,她便成了这群人中的焦点,甯姝显得十分羞涩,但还是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一一介绍了众人,首先自然是程妙宛。“这就是我母亲。”
“原来这位就是不输须眉的英靖夫人,上次惊扰府上义小姐,本该亲自登门道歉,无奈近来京中繁忙,不敢叨扰。”正好前阵子各府都在忙于为千秋节贺寿一事,不过倒没能在宫中见到这位肖氏。
“肖夫人不必如此多礼...”程妙宛与肖氏寒暄,却突然一阵眩晕,但只短暂一下就恢复了正常,就接着给肖轻瑗介绍其他人,甯姝就乖乖退至母亲身旁。
肖氏也是大族,众人也都十分客气地与她见礼,不过皆都好奇身为肖家嫡长女的肖轻瑗为何久疏京中交际圈,甚至连她的婚嫁也似乎默默无名。待程妙宛介绍到杨氏的时候,肖轻瑗十分亲热地上前呼了一声“表嫂”,安国公夫人肖氏乃其嫡亲姑姑,安国公世子与肖轻瑗同岁乃其表哥。杨氏这才想起来婆母确实提过肖家有个嫡长女,只是不在京中也无甚来往。
“哎呀,看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打扰诸位雅兴了,肖氏先告辞了。”肖轻瑗原本是想就近观察一番,但显然嘉郡王与清仪郡主瞧着都有些不耐了,而更麻烦的却是那妫隼,看着自己的眼神隐含警惕,于是只好暂时作罢,还是另选时候去左相府一趟。
一番折腾,众人才终于能够上的画舫,秦昭与李华妍早已经有些不高兴,她们难得求得了太后与皇后同意,此行本就是为了安静游玩半日,可是不期而遇的人一个又一个,还都是一副长辈的样子。
终于上画舫坐定,大家都送了一口气,而后开怀起来。这画舫看样子果然是云水阁所有画舫中最大也最华丽的一艘,船长足有二十米长,高达四米共两层,船体漆成墨黑,船内一应桌椅等物皆是上好老黄花梨木打造而成,雕刻图案富贵精致,白色轻纱帘随风飘荡抚在漆黑船体上别有一番风情。
妫隼秦钧等男客径直上了二层,程妙宛甯姝等女眷则在一层,杨氏虽然有些不甘但也无妨,但能与清仪郡主相处好也是应当。虽然此次算是便装出行游玩,且有妫隼陪护,但秦钧如今身份更加尊贵,宫中还是派了侍卫跟随的,众侍卫便另乘了小舟护在画舫两边,龙护也在其中。
自千秋节那日从宫中回府,甯姝便与他有些疏远,倒并非甯姝刻意不理睬他,而是她最近几天一直都是魂不守舍对谁都不怎么搭理,连最钟爱的剑法也练习得不如往常勤勉。龙护心中隐隐有些酸涩,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如今长大了,不知道未来她的归宿会是如何?他能否一直这样守护她平安?
为了让几个女孩尽情顽笑,程妙宛与杨氏特意坐地远一些,在靠近船尾处。而甯姝跟秦昭五个年龄相近的姑娘则坐在靠近船头的地方,倒与之前在御仙湖上一样,只是多了一个云莹,因此几人也不觉得生疏尴尬。
“郡主与李小姐今日在云生间可是尝过了云生百花酿?如何?”王贞如与秦昭还是相熟一些,便接着前几日的谈话问到。
“你们上次说的不错,那百花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酿,我在皇祖母处都没闻见过那等香味,不枉我们拉着皇兄堂兄与隼世子去的那云生间。回宫时我得带些给皇祖母品尝品尝。”陈皇后嗜好各种佳酿,尤其是花果酿制的。
“嗯,我母亲先前交待过,这画舫上也备下了,过会等画舫行到湖中心,我们可以再饮几杯,刚才在楼上都没能喝上。”王贞如犯了馋,甯姝今日同样没能喝到那百花酿,也有些上了酒瘾,就笑着说:“这样才好,该让船夫划快些了。”
而今日的李华妍竟然反常地安静起来,一言不发,不像上次一样处处针对甯姝与王贞如。
画舫上一片安逸闲情。
“程姐姐——”杨氏一声惊呼传来,“程姐姐你怎么了?!”
甯姝听到杨氏惊呼,立马转身,就看到娘亲昏倒在杨夫人怀中,惊得立马起身奔过去,船身一阵颠簸她也差点摔倒,而二层几人同样听到呼喊声赶了下来。
“你母亲突然昏倒,得赶紧吩咐船夫划回岸边。”
甯姝却已经吓得手足无措,此时只能忍下眼泪罢了,到底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娘亲,娘亲,娘亲...”甯姝口中不断喊着,这是娘亲第二次昏倒在她眼前了。
突然一人扶过她肩头,正是妫隼,也是这群人中唯一的成年男子。“师妹先不要担心,劳烦杨夫人抱好程夫人,我刚已经吩咐过船夫加紧划回岸边。”
甯姝得妫隼安慰虽然一时镇定,可还是忍不住泪水直落,这时龙护也飞身到了画舫之上,眼见甯姝身边有妫隼安抚,便倾身察看程妙宛的状况。
只见程妙宛裸的脸部、脖子以及其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部都泛着诡异的潮红。“夫人似是中毒了。”龙护不得不如此判断。“大小姐,夫人的状况似是十分严重,必须立即诊治,请恕龙护无礼。”
说罢,龙护竟直接从杨氏怀中抱过程妙宛,在众人的惊讶声中踏水而行,疾速往岸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