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国土资源局李副局长打完高尔夫,已经下午五点。两个人都汗流浃背,李局更是气喘吁吁,啤酒肚一时间此起彼伏。
“你成绩不错啊,准妹夫。打了90杆。连抓小鸟两洞。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听说你以前在哈佛读书。有时间给侄子指点一二。”一边说着一边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套上浴袍走向浴室。
“纯属运气好。大哥那才是大将风范。”
据刚才伊湄表哥李局的口风,之前沈嘉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城南的那块拆迁地确实最近的这起事故,市政府迫于压力准备下,延缓招标。本来应该对邵氏有利,可以更低的价格拿到该地皮,但听说,最大的竞争对手瑞丰集团已经有所动作,最近和国土资局局长,城南区区长,市长秘书来往都非常密切,大有和邵氏争夺之意。
说到城南拆迁,沈嘉佑这才想起,晚上打算回家吃饭,还没有和老头子提前打招呼。打出手机一看,却有三个未接电话,一个女朋友孟伊湄,一个老头子沈德音,还有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爸。我晚上回答吃饭。我在陪伊湄的表哥打高尔夫。对,就是国土局李局长。哦,问他好?好。”沈嘉佑回头招呼李局,却发现他已经进了浴室。
“爸,他去浴室了。我大概六点半到。对,湄湄也来。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好。”
和爸爸打完电话,他考虑今晚要不要喊上伊湄。爸爸说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还特地问伊湄来不来。他一时琢磨不定,爸爸到底是希望作为准儿媳见证这重要的事情还是碍于这个“准”字,把她当作外人,不要介入家里的私事。只几秒钟,他还是决定稳妥起见,给伊湄打个电话,告诉她,今晚有事,不能陪她吃饭。伊湄显然很失落,但两个人约好晚些时候一起回沈嘉佑自己的小窝。
他随意地拨通最后一串陌生的未接电话号码,接的是仁爱医院的总机。当服务生甜甜地问他,有什么可以为他服务时。他轻轻按掉电话,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
哼!臭丫头!竟然把我的支票还给我?!装什么别装不爱钱啊!
母亲在世时,他们多住在滨江路豪华大别墅;母亲去世后,父亲嫌一个人和保姆住豪华大别墅太孤单,而且离工作地偏远,就辞掉保姆,独自搬回市委大院。虽然也时常感到孤单,但和一帮老朋友时常串串门,下下棋,也悠哉游哉,不亦乐乎。
平时老头子家里几乎都不开火,几乎顿顿下馆子;偶尔沈嘉佑和弟弟会周末回家吃饭,三个男人才简单炒几个小菜。或者直接打包外卖回家,或者直接上馆子。与人们想象中地产大亨方圆百亩装饰如皇族般奢侈的豪宅还是有些距离。
贴身保镖把车停好,沈嘉佑并没有直接上楼,而是靠在单元楼前的一个百年古树上,揉了揉额头,缓缓抽了支烟,舒缓了一下一整天下来都有些僵硬的面部表情。
他既是官二代,也是富二代。人人都羡慕他二十四岁就在驾驭资产上亿的集团公司,却不知道,这总裁风光之外每天都在超负荷地承载着各种压力。
母亲缺乏文化,但极有人格魅力,商业头脑和大胆的投资策略,这在企业创立初期无疑足够;但一当企业具备一定规模,除了产品和服务的与时俱进,现代企业制度的建立和独特企业文化,企业的社会责任却成为是否能够长足发展,打造百年老店的关键。邵氏到今天,最紧迫的就是打造企业文化,提升企业凝聚力和企业的公众形象,回馈社会。这无疑是沈嘉佑正在琢磨的重中之重。
像现在沈嘉佑这样身兼董事长和总裁,他感觉每天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够用。一个人拍板的家族式企业也不具备长远发展的后劲。可中国的职业经理人还没有起步,信用机制和配套的法律又不完善。高薪聘请的职业经理人到底能不能把自己的利益和企业的利益紧紧挂钩,而不是捞一笔就走。劳资双方的矛盾在中国格外突出。
如实说,沈嘉佑对中国文化和现状中现代企业经营制度的生存环境,缺乏信心。这些就是他在课本中不曾看到的现实。
中国的事情和美国的理论很多时候实在不兼容。
脑子里一团浆糊,沈嘉佑索性不想,掐灭烟头,随手地扔进垃圾箱里,轻轻弹了弹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走进单元楼,迈上楼梯,按响了家里门铃。
两个魁梧的贴身保镖如铜柱般站在古树的树影里,警惕地看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