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临江欢聚
“唉,你怎么来江口了?”悦然缓过来气,提了缰绳往郭俊昌身旁凑了凑。
“怎么,小‘师弟’见着我好似不高兴?”郭俊昌拿一双桃花眼将她身上睃了两眼,“这衣服倒也合你穿!”
悦然知道这是他给自己备的,也不答谢,自挺了身板,自得道,“那是!”扭头去刺激他,“你回南边好几个月了,都做了些什么,有点出息没有?顾师兄、何师兄可准备着明年大比,若中了,不定就点选出来做官了。”
郭俊昌自腰间摸出一块玉牌递与她瞧。
悦然接到手里,念的磕磕巴巴的,“殿、前成、忠郎”,翻过了,就念得顺了,“会稽郭氏子俊昌”。
念得其他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悦然实在不大懂这些名号,歪头问她心里觉得最靠谱的顾宏志道,“师兄,这牌子是什么意思?”
几个人都些微有些吃惊的来看她,见她一双蝴蝶翅似的长睫毛忽上忽下的扇得不似作假拌傻,才觉得自己这小师妹究竟是个乡野生长的女孩子,到底不了解朝堂事务,一时心头都涌出一丝儿优越感来。少不得耐心讲与她听。
一人说一句,倒叫悦然更加晕头。
“总之一句话,你郭师兄如今已经入朝做官了。还是殿前亲卫,职务虽只是从八品,但也是天子近臣,不容小觑。”顾宏志要言总结,重点突出。
此番,悦然倒是懂了,不过疑问也来了。“既是殿前亲卫,如何能跑来江口?岂不是翘班?”
众人不大明白“翘班”意思,可也知道殿前亲卫都是轮班值守,大概也就明白她说的意思了。听了她这一问,何硕就抢着答了。
“他这小子听说咱们要来参加杭州湖西学会,抢着来做了个接待使,一路都与咱们一块儿呢!”
“真的?”悦然一双水眸直放光!
自打她拉了顾、何、郭三位师兄入伙开了颜楼,她就深刻感受到了郭家在南边的实力。郭俊昌虽是郭家后生辈里比较出众的,但那时候毕竟还没有插手实务,仅凭着他这个身份,江南老牌的胭脂铺、丝绸铺都肯给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发货。就是凭着货色好,颜楼才慢慢有了今日的规模。
嘿嘿,如今他又做了官,想必面子会更大几分。有了他这张虎皮,她无论是结交南边积年做高档绸缎生意的老商号,还是寻可靠的经济帮着料理杂事,都能方便了许多。
她这样得意的臆想着,目光炯炯的盯着郭俊昌,唇边还带着不明深意的笑。直将她那自诩风流、万花不动心的贵公子郭师兄,笑得眼波含春、眉目羞涩起来。
这样的郭俊昌可是从未见过,瞧得顾宏志等目瞪口呆!
“不是要去喝酒么,立在大街上做什么!”落他们半丈远的王景终忍不住,打马上前两步道。
“呃,前头就是这江口最好的酒楼,望江楼。咱们还是等坐下了再叙话罢。”郭俊昌一扬马鞭,打马走在了前头。
一干人便都跟了上去。果然不远便是一处三层高遍挂彩灯,映得天都红了半边的高楼。远远便见那里歌吹悠扬,门口车马成龙,颇为热闹。
一时腿快口甜的傧相迎来,见他们一干儿郎皆丰神俊朗、衣饰气度不凡,态度更殷勤三分。得知定了三楼临江阁的,行动间更添了谨慎,也不多问多说,恭敬小意的引了他们上去,便退了下去。
这临江阁包括了这第三层面江的整三间,全是通的,只用花雕门隔了,吃饭、听曲、看歌舞都十分便利。众人都先各处巡看一番,都夸布置得还算雅致。又临江望了一回,夜里也就近看几处彩灯下的垂柳,远处便也就能见几点渔火了。也无甚稀奇,只难得江风送凉,颇得清爽。
一时围桌坐下,因是圆桌,也不甚分主宾。
因王景年岁略大些,举动也显出非同一般寒门子弟,周到的顾宏志便待众人都坐定了后,冲他拱手道:“王兄,我们几个在一处都是这般混闹的,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齐璟贵为皇孙,自小就少与同年伙伴如此相处过。此次虽不大习惯,却也不多计较,只拿出和煦一面,笑道:“大家都是同门,年纪相当、志趣相投,正该如此才好。”
何硕恰在他一侧,听了径直将他肩头一搂,笑道:“我就说王兄必定也是个爽利的人!听听,我说对了罢!偏你们还多心!”
直叫一桌子人都尴尬起来。齐璟心头反省,自己平日是不是太过不合群。顾宏志却叫苦,这不是说多心的是他么!郭俊昌则有些糊涂,他是初见,不过也觉得这王兄不是常人;能叫老师单收在门下读书,又带来江南游历的人,恐比他们这几个还有来头些;遂定下心意,与他相交要仔细些。
只悦然一个人知根底,主动与各人斟茶,没话找话道:“咦,怎的没个人来送菜单?再不点菜,也不用叫唱曲的了,肚子都能开戏了!”
此话博得众人一小笑。
笑罢,郭俊昌才摆出一副久在欢场的惯熟模样,笑着解释:“这里的规矩,包了临江阁,便就连菜单、歌舞小曲等都包了。那菜单我也瞧了,正是江口一带的名菜,也就没改。”说着便对王景歉意一笑,“只是不知王兄有没有什么忌口不喜的,若有,尽管说,立叫他们改了就是。”
“那倒没有!劳郭兄过问。”王景拱手道,“我素长于北地,如今难得来此,倒想见识下江南菜式。”
“这个你就放心了!”何硕插话,指着郭俊昌道,“一路,咱们就只找他,便错不了!”又对郭俊昌道,“若是江南名菜当中有那一样没荐了来,或是荐得不那么地道,别人我不管,单是我,断是不依的!日后,你再想叫我与你带信递东西,可是不成的了!”
说得郭俊昌一愣,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此时,门扇轻叩,鱼贯进来几名丽装女子,各个托了托盘,布上一桌子冷盘来。又有一个二十多岁,娥眉淡扫,红唇轻勾的妇人上来请安问候,递上歌舞小曲的本子求点选。
悦然自是没经过这样阵仗,满脸都是期待好奇,恨不得每个都点一遍。何硕要热闹的,偏顾宏志又要清雅的。最后郭俊昌只得将难题推给王景,只说他年长,由他来选。王景也不推脱,拿了单子,点选几处,还吩咐道:“先将小曲清雅的来凑演两段佐酒。等菜齐了,再叫歌舞。”
这般老成做派,倒叫众人吃了一惊,何硕又去将他拍了道,“看不出来呀,王兄。还以为你是个老成人,却原来也是歌楼行院里行走过的!来来来,喝杯酒!”
一呼而众应。
悦然瞧着满桌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却先喝了一肚子冷酒。最后实不能与他们混闹,直推说不胜酒力,自痛快吃菜。也无人真与她计较。
一时歌吹三节,热菜上来。师兄们酒,自然喝得更热烈了。
悦然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菜式的研究上。上来的大多是淮阳菜系里的样式,精细有余而味道就稍有些单一。当然吃食材的本味没有什么不好,不过,总这么吃,会不会也想着要吃点别的什么味道呢?
以往老听郭俊昌抱怨,说回了江南想吃口北方菜都不成,那大块的烤羊排,麻辣鲜香的炖牛肉,就便是硬要家里厨子做,也做不出那个味来。——如今南北分立,南人在北的不在少数,而北人迁南的肯定也多,他们难道不想北方风味?!就是土生土长的南边人,应该也会有想要尝尝北方味道的时候罢!在南地开个北方酒楼,当可行!
悦然起了这个主意,心下高兴,恰那何硕又来拉她喝酒,便就跟着喝了几杯。郭俊昌见她都与何硕喝了,端着杯子也要来碰杯,叙一叙离情。悦然想着日后办事要托他面子,少不得热情万端的回敬两杯。顾宏志便不甘落后,也要与她碰杯。悦然不好推脱,便红着脖子喝了。觉得这江南的酒也绵软甜糯,似乎并不怎么醉人。
一旁的齐璟见识过她的酒量,将手里酒杯一旋,不怀好意的也来凑热闹。悦然推无可推,只好都喝了。
这前后近二十杯酒下肚,酒杯虽然小,酒也不很烈,但终究不是水呐。悦然终于喝得有些醉了。只硬撑着,坐在凳子上,瞧桌上的菜都多了金边。
许是她坐得太直,脸上的表情太正常,其他人都没发现。只那齐璟不时瞄她两眼,自勾了嘴唇笑。
此时已然歌舞过半,身着薄纱,纤腰柔臂的欢场女子见了这几个风度不凡的少年郎,心下好不爱慕。加之方才,得了妈妈的嘱咐,这几个公子都是富贵多金的,最好能留下来一度春宵。于是,见那些公子们都些微有些酒意,正是好拨弄挑逗的时节,便一半儿真心,一半儿假意,舞着舞着便将身子都缠了过来。
——————————————————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让亲们久等!《长安》竟然继续分类推一周,泾又激动得脑袋僵掉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