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后得到她的回应自是欣喜,但是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朝她勉力一笑便继续说道:“哀家十五岁进宫,过了三年才得以见到先帝,好在先帝一直对哀家宠爱有加,不过一年的时间,哀家便有了身孕!哀家是所有嫔妃中,第一个怀有身孕的,先帝爷彼时已经年近三十,自是欣喜若狂,不顾众人反对,将哀家晋升到了嫔位!
后来,哀家生了皇上,又被升到了妃位!那个时候,妃位上还有两个人,是先帝做太子时的侧妃,三人之中,就只有哀家伺候先帝的时间最短,地位最低,自然少不了要受些闲气和排挤,好在哀家有子嗣傍身,她们亦不敢太过胡来!
先帝爷有十七子,不知为何竟独爱皇上一个,他刚一生下便要立他做太子,可惜那个时候,哀家在宫中立足时日尚短,娘家在朝中的地位亦不高,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等到皇上一岁生辰,在抓周礼上清清楚楚喊出‘父皇’二字时,先帝便再也顾不得朝臣的反对,立了他为太子,并册封哀家为皇后!
说起来,在其他人的眼中,哀家算是一个有福之人,短短数年时间便攀上了后位,但是那个时候,哀家才开始真正明白什么叫危机四伏,不断有比哀家年轻美貌的女子进宫,不断地有人为先帝生儿育女,又不断有人想扳倒哀家在宫中的地位……
最苦的时候,皇上体弱多病,先帝因琐事怪罪,哀家腹中怀着公主整日害喜,那个时候,哀家真想过不去挣扎求生,被那些人扳倒算了……
可是这不同于普通人家的意气之争,一旦哀家倒了,哀家的儿子还有族人,甚至腹中胎儿,便都有性命之虞,所以哀家必须要站稳脚跟,给子女一个舒适的环境,这其中的努力,真不足为外人道矣……”
不足为外人道的往往才是重点,但是穆倾心不想去刨根问底,在这样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大环境下,为了活命做出什么事来都是有可能的!
突然觉得只看她温和淡雅的一面就好,至于那些不好的,与她无关,她也没必要知道。
穆倾心一脸怜惜地看着面前这个女子,想着如果嫁到普通的人家,凭她的美貌智慧和才情,一定能和丈夫过上红红火火相敬如宾的好日子,像母亲叶清涵那样,成为某个男人生命中唯一的女人……这在女人的一生中,应该比权利和富贵来得重要吧?
得到她的鼓励,太后拍了怕她的手,继续说道:“皇上五岁的时候,不知为何,身中奇毒!那个时候哀家已经在宫中站稳了脚跟,在哀家严密的看护下居然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哀家简直要气疯了!
可是,儿子的性命重要,比起揪出下毒的人,医好皇上,才是那个时候的头等大事。
眼看皇上命在旦夕,一道士出现在宫门口,毛遂自荐要为皇上看诊。先帝和哀家别无他法,只好一试。
结果他一粒药丸下肚便让皇上醒了过来,又说要将皇上带回山中静养,否则余毒难消,心智会受损。
先帝不放心,便亲自送那道士和皇上去了山中,一个月后,先帝回宫,却是将皇上留在了山上,这一留,便是十年!
十年间,先帝从不许哀家多问皇上的事,若非那道长每隔半年便会带皇上回宫一次,哀家真要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否还活在人世了!后来,随着皇上越长越大,回宫的间隔也越来越长,最长的一次,哀家近两年没看到他!
你还小,不懂这中间的苦楚,眼看着皇上看哀家的眼神越来越冷漠,哀家死的心都有了,可先帝还是执意将皇上留在山上,哀家也觉得这样较为安全,所以,强忍着受了十年的思子之痛……”
回忆起那段过往,太后竟是比回忆站稳脚跟前的日子还要痛苦,眼中都已经隐隐见泪。
穆倾心见状,眼睛也有些湿润,她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她有父母啊,想到自己离开二十一世纪的父母也已经有了近十年,他们失去唯一的女儿不知道会怎样悲痛欲绝,她心里就刀搅一般的疼……
早知道轩辕陌风一直在外学艺,没想到竟长达十年,这对生活在京城中的她来说,这本该是常识的,但是因为刻意不去了解皇族的原因,穆倾心对这一块一直都不怎么了解!
到底是去学艺还是去疗毒了?又学了什么艺呢?还有,疗个毒而已,用得着那么久吗?十年时间,黄花菜都不知道凉多少次了!
那先帝也是奇怪,好端端地干嘛要让最爱的儿子在外面漂泊那么久,那山上有什么好的?
难怪这太后之前说他吃了不少苦头,身边又没什么可信之人,十年时间,是够长的!
算算,都够念到圣中二年级的,那得学多少东西啊?
改天一定要问问轩辕陌风,这十年来他长了什么本事,莫不是,就只学会了强人所难?
还有那个救他的道士,跟撺掇他用那么不靠谱的方法来选皇后的狗屁国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改天一定要弄弄明白,说起来,从祭台上下来就没看到那个臭国师了,一定要尽快找到他,解决他,替天行道!
回过神来见那太后仍是一脸的悲戚,穆倾心于心不忍,遂开口劝道:“太后也不必难过!反正皇上现在回到您身边了,对你又恭顺,虽然是不怎么亲热,但是已经比对外人好太多了!”
这种安慰聊胜于无,但毕竟是安慰,所以太后还是比较领情的,冲她微微一笑,感慨道:“说实在的,哀家真羡慕你娘亲,穆相对她是二十几年如一日,儿子媳妇和和美美,女儿又乖又孝顺,又有四个聪明伶俐的孙儿……唉,不知道哀家什么时候才有这等福气,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孙儿出事哦!?”
能不能看到孙儿出世?以您儿子的脾气性格,只怕悬!
这样的真话,穆倾心自然只能藏在心里,所以说出来就变成了,“我娘有什么好羡慕的呀?一生的劳碌命,养完儿子还要养孙子,我天天又净做些让她头疼的事,一大家子累得她天天脚都不能离地!”
“算你有自知之明!”太后笑道,突然又一本正经地提醒道:“所以呀皇后!你不能再做让你娘亲担忧的事情了,知道吗?”
言下之意不就是让她乖乖就范,好好地给轩辕陌风当老婆呗,想得美!
穆倾心看着这个拉着自己说了半天话的妇人,佩服之余又有一点心疼。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今天想尽办法劝她开导她,不就是想让她和轩辕陌风好好的?
因为她始终坚信她能让轩辕陌风变得不那么孤独和冷漠,至于那些守护者什么之类的说法,现在看来,却不像是在她考虑之列了!
可是……她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她估计只能让她儿子变得更孤独,更冷漠!
都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再不表态人就该怒了,穆倾心权衡了一下,不怎么走心地点了点头。
俗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不管她做什么,怎么做,要叶清涵不为她担忧那是不可能的,这太后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呢?
见她点头,只以为她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那太后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眼中尽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两人谈话刚告一段落,轩辕陌风就派人来请,说是找穆倾心有事!
有事?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找她过去训一顿,他老妈训完又轮到他训了?
穆倾心本能地就像抱太后的大腿推辞了事,怎料她恰到好处地在这个时候打了个哈欠,随后挥了挥手道:“皇后,你去吧!哀家也累了,想睡个午觉!”
穆倾心张大了眼睛看着她,这都快下午三点了?这个时候睡午觉?坑爹呢吧?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老奸巨猾啊!
好在她赶人之后又补了一句:“皇上若是欺负你,你来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穆倾心这才好受了些,百般不愿地出了凤栖宫,有些庆幸,自己在那么强大的洗脑攻势下,居然仍能保持理智,清醒地走出来!
太可怕了,幸亏她的心眼儿是二十一世纪的,不然非给她的花言巧语给说动不可!
命这个东西,可以信,但绝不能认!
嗯,她连信都谈不上信,最多也就半信半疑而已!
坐着那个稍微有点旧的凤撵,穆倾心也没问去哪儿,就那样没头没脑地被抬到了轩辕陌风的上书房!
也就是他的办公室,通常有什么大事,他都是在这里接见外臣的!
什么事这么了不起,把她弄到这儿来商量?
刚一踏进上书房严肃得让人反感的大殿,穆倾心就忍不住皱眉,打算转身走人的瞬间,却在看到自己的父母时,彻底的石化了!
穆正也叶清涵虽然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不过半天的时间,他们的背影,为什么看上去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