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半小时来到了盈捷集团,和上次自信满满信心十足的意气满满相比,这次在盈捷集团的摩天大楼前,单婉卿涌现一种蝼蚁般渺小的悲凉。
脑子里过了过ppt流程,单婉卿端坐在休息室里,看着来来往往的白领。距离丁建国这么近,但,大概也就这么近了吧。
单婉卿用手梳了梳本已经一丝不苟的头发,等着人事部经理到来。
“单小姐,请跟我前往会议室。”虽然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单婉卿却在一个年轻的OL的带领下先来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中只有丁建国一个人,单婉卿看着他,心情很复杂,既有仇恨、也有不甘、同时也有无奈。复杂的心情使得单婉卿并未主动和丁建国打招呼。
丁建国抬起头,看着直愣愣盯着自己的单婉卿,嘴角牵起了淡淡的笑,热络的走上前去,伸手握了握单婉卿的手,“单律师,进来了也不打招呼。”
单婉卿不知道这“进来也不打招呼”的话语是寒暄还是埋怨,稍稍用力的回应其握手,接着公式化的说,“见您仍在处理文件,不便打扰。”
“只是些资料罢了,”丁建国招呼着单婉卿坐在自己对面,“我对单小姐,或说冷小姐的资料颇为满意。”
听了冷小姐三个字,单婉卿浑身如同腊月寒冬般冰冷,但仍维持着镇定:“我也并不是特意隐瞒,被人领养之后当然要改名换姓从头开始。”单婉卿觉得,这样的借口有些蹩脚,毕竟大多数人也只是改了个姓而已,况且在各种资料里的曾用名中也会有所提及,而自己却从未提起,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刻意隐瞒。
“我一直很喜欢冷这个姓,”丁建国饶有兴趣的看着单婉卿,“所以我破格录用过一个助理,就是姓冷的。”语罢,冷眼旁观单婉卿的表情。
单婉卿心中波涛汹涌,然而之前已经考虑过了无数对战可能,因而单婉卿还算比较淡定,微微一笑:“家父的确曾效力贵公司,因而此番竞聘也有些女承父业的意味。”
丁建国挑了挑眉,有些老谋深算的说:“哦?令尊当年一事鄙人也是非常遗憾。”
猫哭耗子,单婉卿尽管心里疼得滴血,但是面色还是平静:“多谢丁总裁挂念,开会时间也快到了,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审查一下ppt是否正常。”
“其实,会议并未延期。”丁建国挑了挑眉,起身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单婉卿的手不住的颤抖,果然。
“丁总裁,这样的安排不太得当吧,”单婉卿缓缓起身,“我尚未接手贵公司的任何工作,应该并未丧失首席法律顾问的竞争资格。”
丁建国通过落地窗的反光看到单婉卿惨白的脸,有些算计的笑笑;“单小姐并无过失,不过,由于您隐瞒了个人信息,导致了鄙公司对您的信任危机,作为总裁,选人的时候既要考虑能力,也要考虑人品。”
单婉卿有些有气无力,没错,从工作角度而言,这借口真是合理可信,单婉卿找不到任何借口反驳。
“单小姐,若取得我们的信任也十分容易。”丁建国突然转身,将桌上的一份文件从办公桌滑给单婉卿,“这官司若是胜了,下次自然会准时通知你开会。
说着,丁建国走到单婉卿身边,轻轻拍了拍单婉卿的肩膀:“于公于私,我都非常看好单小姐。”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单婉卿冷笑着瘫坐在沙发上,看着黑色文件夹,这是考验还是试探,单婉卿已经没有力气思考,她只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将文件装到包里,恰好看到红色的U盘,心中的不甘更是泛滥开来,丁建国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自己真的成了首席法律顾问,恐怕那些机密文件也是没有可以接触的机会吧,扳倒丁建国,为父报仇是多么美好的奢望。闭上眼睛,觉得眼睛有些酸疼,头也有些发晕,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能参加下次的会议吧。
给柴梓奇和董川佑发了短信,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自己顺利得到首席法律顾问的机会大概微乎其微。寥寥数字告知二人自己已失格,同时要求早退。因为害怕二人的拒绝或刨根问底,单婉卿关了手机,躲回了家。
回到家,朱无忌果然不在家,单婉卿踢掉高跟鞋,将包随手扔在地上,到了满满一杯的红酒,颇有点借酒浇愁的苦涩模样。
鲜红的酒刺激着单婉卿的味蕾和喉咙,酒从来不是个好东西,单婉卿一直觉得只有怯弱的人才喜好杯中物,现在这样灌酒,倒也不觉得这酒有多难喝。
半瓶酒下肚,单婉卿觉得有些晕晕的,这样最好,虚虚实实的到让人颇为沉溺,像是在现实生活,却又像是漂浮在虚幻世界。
恍恍惚惚的拿出文件,案情介绍不过就是工厂污染问题罢了,单婉卿晃晃悠悠的满屋子乱走,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文件,几户农民就想告倒这种财大气粗的大企业,不知道是农民被媒体糊弄的太过天真还是竞争对手背后支持。
单婉卿心中有些破罐子破摔,不如让盈捷集团大大的损失一笔钱放弃首席法律顾问算了,这样还省事些。
这种得过且过的情绪一经思考便淹没了一切,单婉卿将文件放在桌上,又倒了杯酒,边喝边看文件,几滴红酒滴在文件上也毫不在意。直到看见“冷御人”三个字出现在文件里。
轻轻抚摸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签名,单婉卿眉头紧锁,面露痛苦的表情,牙关咬紧的好像忍耐什么,接着将红酒瓶塞塞好,高脚杯中红酒倾倒干净,用凉水好好地洗了洗脸,觉得好像有些清醒了,又冲了杯咖啡,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文件回了书房。
这种工厂建立前都会对其对周围的环境影响情况进行相关的评估,负责联系评估公司的人便是冷御人。而现在,官司的争议便是当年的那家评估公司。该公司虽然号称为该领域的权威公司,但根据官方资料,真正获得评估资格的时间是评估结束后半个星期,也就是说,冷御人的评估结果是该公司在资格审核期间提供的。
由于资格这种东西的权威性,对方律师抓住了这个时间差,提出了该工厂对环境影响程度可能超过当年的评估结果。
当然,现在可以申请再次评估,如果评估结果的确不够理想,那就必输无疑;如果评估结果符合标准,对方也可以说随着盈捷集团的发展,改善了技术导致环境影响减小。
看着几个原告的病症,单婉卿有些哭笑不得,这些病症并不一定和环境污染有直接关系,但也确实在其他一些案例中被认为是环境污染引起的。
如果是平时的自己,接到这样的案子,绝对是说服企业私了,毕竟新闻出来后舆论导向都是同情弱者,而且环境污染和周围居民病症的必然性难以验证,最重要的就是让对方律师抓住了那个致命的时间差。
然而,除却首席法律顾问的因素,“冷御人”三个字已经足够让单婉卿动摇。盈捷集团完全可以控告那家评估公司,尚未获得资格就进行评估行为,的确可以转移部分损失,但是,单婉卿不想为了帮助丁建国而侮辱了“冷御人”三个字。
是,对单婉卿而言,这三个字就是真理。它可以使她不择手段、违背本心。
单婉卿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开始寻找案件的突破口,由于案子刚开始不久,很多资料也并不齐全,加上涉及到不少化学物质排放量的数据,单婉卿也不太了解,尽管心有不甘,单婉卿还是不得不将文件放在桌上。
当地法律法规的查找、原告人的社会关系、当年涉及到评估的人员等,单婉卿将自己考虑到需要调查的内容一一写好,却更加无力。
丁建国,这根本就是条死路,或是放弃首席法律顾问的资格,亦或放弃自己父亲的名誉。无论选哪条路,单婉卿都无法守护自己最想守护的东西。
郁闷的将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拿出房间,想再冲些咖啡提神。出门看见了朱无忌围着围裙的模样。
“婉卿,文叔今日邀我共膳,教予我几色菜肴,命我为你烹制。”朱无忌拿着大勺,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胆战心惊,“虽营中男子烹制三餐,然下厨一事窃以为理应女子为之,今日见文叔下厨,温文尔雅,倒也心驰神往。”
“子曰:君子远庖厨。”单婉卿看着有些滑稽的朱无忌,嘴角牵了牵,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咖啡。
“子曰?窃以为子曰意为孔子曰,此言语出《孟子》,‘子曰’二字有失偏颇。”朱无忌并未关注君子的行径,而是对单婉卿张冠李戴的漏洞进行了抨击。
“我的重点是君子远庖厨。”单婉卿有些抑郁,连朱无忌也欺负自己,倚靠着冰箱,单婉卿目光阴冷的看着朱无忌。
“君子远庖厨意在怜悯生灵万物,”朱无忌言语间已经切好了番茄,“然禽兽知伤晓痛,植被亦然,倘若怜悯禽兽疼痛,何故无视植被弯折。由此观之,人岂不应不吃不喝。”
单婉卿看着和自己议论哲学问题的朱无忌,心思还沉浸在官司里不能自拔。
朱无忌看了看不言语的单婉卿,自知今日单婉卿状态不对,却不知如何安慰,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共餐可好?”单婉卿喝了口咖啡,刚准备离开,朱无忌的声音便传入耳中,还没吃晚饭,午饭也因为开会儿吃的匆忙。本没觉得,朱无忌这么一说,倒真的有些饥肠辘辘。
“好。”单婉卿淡淡的说,心思却不知想些什么,让忙碌的朱无忌看得有些忧心。
单婉卿总是有一种忧伤的神色,这朱无忌是知道的。但是像今天一样魂不守舍的隐隐散发绝望的感觉倒是从没见过。
看着自己的成品,想了想文主任说的单婉卿爱吃的菜,还是补了道番茄炒蛋。
将菜一一端上餐桌,单婉卿瘦削单薄的身影让朱无忌有些不舍,究竟背负了什么,让面前这个女人如此绝望痛苦。不过朱无忌并非怨天尤人的人,想到万事皆有解决之法,心中想着应该帮她分担些什么,思绪也开阔了一些。
“民以食为天,便是再大的事也难敌愉悦一餐。”朱无忌为单婉卿夹了不少她喜欢的菜。
单婉卿看着面前思想简单的朱无忌,轻轻地叹气,自己担忧烦恼也确实不能解决问题,饱餐一顿也不错,想到这儿,肚子的饥饿感更为强烈,便不顾形象的猛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