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轻轻的温暖的声音将琉夏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叫醒。
琉夏动了动重如千金的眼皮,终于努力的挣开了眼睛,入眼的光有些刺眼,琉夏眯了眯眼睛,感受着眼前模糊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
等看清的东西,琉夏看向声音的来源,很是疲惫的眼神,眼睛下面是淡淡的黑色,嘴唇并不红润,而是苍白而又干燥,头发有些凌厉,并没有得到主人的细心护理。
“殿下,你终于醒了。”南珂紧紧地攥住琉夏的手,“殿下可要喝些水。”
琉夏点了点头,南珂将琉夏轻轻扶起,动作十分温暖,但琉夏还是龇了一下牙,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痛。
“殿下小心,后面的伤已经包扎了。”南珂接过白纸递来的参汤,用勺子慢慢的喂着琉夏。
“殿下。”白纸泪眼汪汪的看着琉夏,“殿下昏迷了三天终于醒了。”
琉夏慢慢喝完参汤,嘴中还是很苦涩,向南珂问道:“我昏迷后怎么了?”
“黑熊已经被殿下杀死,我们三人将殿下带回了大营。殿下背后被黑熊抓伤,伤得很重,有些感染了,再加上回来路上林子里很是寒冷,所以殿下就发烧了,昏迷了三天。”南珂心疼的摸了摸琉夏的头发。
“那绯衣怎么样了?他被黑熊拍了一掌。还有璃秋呢?他怎么没来看我。”
南珂接过白纸又递过来的药粥:“来,虽然刚醒不宜吃什么,先吃几口,毕竟三天没吃东西了。”
“你先说他们怎么了?”
南珂用勺子挖起一勺送入琉夏口中:“绯衣受了点内伤,不过绯衣一直习武,自有内力护体,所以并无大碍,让随行御医调养些日子就好。现在绯衣正在自己帐内休养。”
“这样我就放心了。那璃秋呢?”
“……”南珂又挖了几勺没有说话。
“璃秋怎么了?”琉夏急急问道。
白纸在一旁抹了抹眼泪说:“陛下听闻殿下受了伤,极为生气。又听说六皇子当时也在场,就迁怒六皇子,认为六皇子没有保护好殿下,因为六皇子没有受任何伤,皇后娘娘说六皇子故意让殿下涉险,图谋不轨。所以六皇子被罚了四十杖,现在也在休养。”
“这怎么能怪璃秋!是我自己向熊扑过去的,是我自己要去救绯衣的,是我自己主动挡住熊的,怎么能怪璃秋!”琉夏拉住南珂的袖子说道。
南珂示意包括白纸在内的所有人退下后说:“殿下,你是否还记得你的诺言。”
“?”
“就是和南珂携手俯看天下苍生。殿下难道不知道要履行这个诺言需要具备什么吗?”“……”
“你受了伤,陛下去惩罚了璃秋殿下。正好可以证明陛下对璃秋殿下一直心存疑心,不管皇后娘娘说的有没有道理,陛下惩罚了他就是说明一件事——陛下不管以往多疼爱璃秋,他永远在陛下心中比不过你,而且陛下也愿意相信璃秋殿下对皇位有所图谋,可以对你有所伤害。”
“但是,我心中总觉得不安。”
“殿下不是一向杀伐决断的吗?为何在牵扯到璃秋殿下的事情上不愿冷静的想想。即使殿下受伤不是本意,璃秋殿下因此受了罚对殿下有利无害。”南珂拿起帕子为琉夏擦了擦嘴。
琉夏轻声苦笑:“是啊,一向杀伐决断的我,一向很喜欢谋求最大利益的我,怎么会为了对自己有利的事这么不安,也许真是伤的很重,太虚弱了吧。”
“如果殿下真的不安,也可以等伤再好些去看看,比如今日下午?”
“我今日下午就能到处走动了吗?我感觉全身还是很痛的。”琉夏疑惑道。
“可以让人将殿下抬过去,因此璃秋殿下被打的很重,今日还在帐中休息,殿下刚醒
一身伤就忙去见璃秋殿下,璃秋殿下一定会开心的,也会更加信任殿下。”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午后
璃秋的脸面对着枕头,背朝天躺在榻上,侍女掀起璃秋的衣服,为璃秋上药,丝丝的凉意透到皮肤里,和原本火辣辣的疼痛夹杂,璃秋咬着牙坚持着,额头滴下汗珠。
帐子被掀开,璃秋转头望向来人。
只见几个侍者抬着一张塌进来了,榻上躺着的是自己心心念叨的人。
苍白的嘴唇白得令人心疼,因为发烧而红润的脸颊异样的艳丽,不再是一身红衣,而
脆弱的白衣,那双原本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有些呆呆的看着自己。
“璃秋。”琉夏弱弱的叫了一声,侍者将她的塌抬近璃秋的榻,两榻并在一起。“你们都出去吧,你,也出去。”琉夏看了看上药的侍女。
待到帐中没有了人,琉夏艰难的挪着身子,爬上了璃秋的榻,因为背部的伤很痛,琉夏也换成了璃秋的姿势,与璃秋并排躺在了一起,胳膊抵着胳膊。
“琉夏,你来做什么?”璃秋感受着琉夏传来的热量,开了口。
“对不起璃秋,害的你被父皇罚了。”
“没什么。只是几个板子而已,谁叫我身为男子却没有保护好你。”
琉夏侧过脸,呼出的空气打在璃秋的胳膊上:“父皇凭什么惩罚你。如今我没法找父皇说清楚,你放心,等我伤好了,我一定会说明白的。”
“嗯。”璃秋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并不十分在意琉夏的话。
“刚才看侍女为你上药,还疼吗?”琉夏用手揭开璃秋的衣服,只见衣服下竟无一片好肉,全是青红,还有血丝绽开。有的地方已是青紫。“你虽用了内功护体还是这般,看来父皇还真是让人下了重手。”
璃秋用手撑起脑袋,看着琉夏:“没事。养些日子就好了。”
“真的?”
“为了琉夏受了伤,璃秋甘愿。谁叫我没有让你完好无损。”
“……”
“我连护你完好,拦着你不让你受伤都做不到,如何能再陪伴你百年。”
璃秋说罢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滴到自己的腰上,顺着液体的滴落处一瞧,璃秋在琉夏的下巴上看到了欲滴的泪珠。
璃秋连忙撑起身子:“琉夏,长平殿下,你可是大齐储君,不是一般的女子,你怎么能哭?”你怎么能为我而哭?这句话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璃秋。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有那么重的伤,一定很疼。你是我除父皇外最亲的亲人了,我如何能不难受。”琉夏说着泪水越来越多,明明自己此时不该流泪,却不知眼眶为什么那么热,竟也止不住。
本是听从南珂的话来看望,谁知看到这种情况,心中也觉得很是难过,想到璃秋的好,泪水竟然止不住了,也许真的是自己刚受了重伤,经历过生死一刻,所以格外的脆弱?看着眼前充满担忧的凤眼,和看了许多年的那两滴泪痣,琉夏想起十几年来两人互相陪伴成长的日子,更是难过,如今自己竟需要这般防备和算计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说什么防备,其实还是永远做不到对琼瓷那样狠心,毕竟是相伴那么久的人,那一起学规矩、闯祸的记忆,也没那么容易抹去,说是天家无亲情,还是心中很重视与璃秋的感情的。
自己竟然还打算想借此机会让璃秋对自己更加信任,连看望因自己而受的伤时还对他有着防备,将这种事情都被自己纳入算计的行列,琉夏一下觉得有些惭愧,从小到大,璃秋是最喜欢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无条件的陪伴自己,虽说他对自己也定会有防备,但……
唉,若是璃秋对皇位无意,自己永远不会主动与他为敌的!若是他日,真的为敌,也必定会放他一马……
不为什么,只为他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璃秋……
这样想着,璃秋将琉夏揽入怀中,抚摸着琉夏的头发,这一摸就触到了琉夏心中属于女子的那份最柔软的部分。虽为对手,但到底是相伴十余年的人,一个叫琉夏,一个叫璃秋,连名字都是一对的,自己对他怎能没有深厚的情意。
“琉夏别哭了,璃秋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到底是你被狠心的父皇打还是我被打啊?”
“喏。这是冰肌露。你用这个吧。”琉夏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毕竟自己是大齐的储君,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动不动就抹眼泪,克制住自己的眼泪,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瓶子。
璃秋接过去嗅了嗅,很是清凉的感觉,还有淡淡的莲香。
“我已有南珂给我的南氏一族珍藏的梅蓉霜,用不完的。这个是绯衣以前送我的,当初我学习武功时,我常常受伤,就用这个。”
“帮我上药试试。”璃秋见琉夏不再落泪,重又恢复到以往的样子,慵懒的靠在榻上,红唇翘起,凤眼中华光流转,白瓷般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背部。
琉夏也侧躺着,用手指沾了沾冰肌露,轻轻的触上璃秋的背部,感受到手下的肌肉一阵紧绷,琉夏连忙看向璃秋,果然,雪白的额头上溢出了汗珠,刘海上也沾了一些。
真的是很疼。抱歉了璃秋,我是真心诚意的道歉,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指尖的药慢慢晕开,琉夏感觉到自己手下的人不再那么难受了,就又倒了许多冰肌露,因为是冰凉的感觉,应该能缓解疼痛吧。
“其实,你背后的伤更重。让琉夏为我上药,我很是不安啊。”璃秋找到琉夏的手握住。
“来之前已经上过药了,我只是手动,并不会牵扯到伤口。而且我的伤与你没有关系,你的伤是我造成的。”琉夏望进璃秋的眼中说。
璃秋笑了起来,面庞尽显恣肆风流,笑容很是动人:“琉夏可是去看过慕绯衣了。”
“还没有。”
璃秋安了安心,又想到了什么说:“你那日那么拼死拼活的救他,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对他的情意吗?”
“璃秋,你别管这些。让我继续给你上药。”
“南珂可是也在场。你就没有考虑他是什么想法?”
“若是他当时也危在旦夕,我当然也会去救的。”琉夏继续倒着药。
“他们不同。”“如何不同?”
璃秋久久不出声,待琉夏上完了药,重又靠进璃秋怀中:“如果我现在要学白纸收藏的话本里的人物煽情一下。你会不会觉得很不像我,像普通人家的娇滴滴的小姐。”
“……”
“那我就说了。”琉夏蹭到璃秋耳边轻轻说,“若是你有了危险,我也会拼死拼活救你的。”
“真的?”
“璃秋不是不理琉夏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