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颜看着闭起眼睛的叶聆雪,气得张牙舞爪的对着她做鬼脸。
叶聆雪暗笑,她哪里是个做小贼的料子。对钱完全没概念的她只会银钱乱洒,囊中羞涩了,就跑去“借”,想买什么完全不问价,买了玩两天又找个穷人随手送了。完全是左手进右手出的败家子啊。不过,能活的这般无忧无虑,倒也是一件美事儿。
兮颜把弄着玉箫,顽皮的用一端戳着叶聆雪的脸问道:“我听说去年有个皇子要娶青楼女子为妻,被赶出宫去,贬为庶人,是不是真的啊?”
叶聆雪并未睁眼,随手拨掉戳在自己脸上的玉箫,答道:“确实是有这样一件事儿,不过到底实情怎样,就不得而知了。皇家的事儿,总是难辨真假。”
“娶谁做妻子都要听别人的,那做皇子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不做的好。”兮颜托着腮自顾自的说。
人在当世,身不由己。这八个字叶聆雪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可以完全按照自己心意活着的,能有几人?尊贵如天子,不也有那么多的“求不得”么。
许是兮颜在身边的缘故,叶聆雪也不愿去想那些恼人的事儿,缓缓坐起身来,曲起右膝,手肘那样随意的支在上面,侧过头对上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说:“阿颜许久不来找我玩了,这段时间可学会了什么新曲子?”
这话可是戳中了兮颜的兴奋点,只见她呼的一下跳起来,眉飞色舞的说:“我最近可学会了不少曲子呢,保证你喜欢!”
说到这里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转,神秘兮兮又带点挑衅的斜眼觑着叶聆雪说道:“你求我啊,求求我,我就吹给你听。”边说边背过手去,一副等你求我的样子。
叶聆雪冷哼一声,假装漫不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打开油纸,浓浓的桂花香就飘了出来。叶聆雪也不看兮颜,只低头深深一嗅,然后一副很满足惬意的表情。
叶聆雪自言自语道:“今早早起新做的桂花酥,一共才做了那么两碟,吃了一碟,现下可只剩下这么几块了,刚好有点肚子饿了。”说罢,真的摸摸肚子,拿起一块就往嘴里送。
兮颜一把拉住她袖子,不迭声的说:“好嘛好嘛,人家这就吹新曲子给你听!”脸涨得通红,急的和什么似的。
少不得忍着要爆发出来的笑意,叶聆雪包起桂花酥,好整以暇的看着兮颜。
兮颜一边拿起玉箫,一边嘟囔着:“你可不许偷吃啊!”
箫声响起,虽然不似笛声清脆悠扬,却也并不哀伤,是那种飘然出尘的曲调。
广袖轻扬,剑若游龙,蝶步切切。叶聆雪踏着箫声持剑起舞,剑锋所指,如落花入尘,随性风流;身形所到,如流风回雪,只求自然。
不知从何时起,箫声中渐入一缕琴声,琴箫相和,竟没有一丝生涩。琴声如溪水入山间,箫声如秋风拂落叶,而如丝的软件就在这天籁之曲中游走。
一曲奏罢,万籁俱寂。
叶聆雪向来性子冷漠,不爱见生人,兮颜却忍不住好奇,寻着琴声去找弹琴人,叶聆雪无奈,少不得也跟着去了。
墨蓝长衫,青玉发簪。鼻子高挺,剑眉入鬓,眼睛深邃而看不到底。明明这少年与两个姑娘年纪相仿,也就大个几岁,却因为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沉稳而显得成熟许多。膝前摆放的古琴证明刚才的弹琴人确是他没错。
不等二人开口,这个翩翩美君子便起身拱手:“在下听见箫声美妙出尘,一时技痒,忍不住抚琴相合,冒犯出还请见谅。”
他的笑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过于疏离也不过于亲密。
他的声音一分不高一分不低,不过于尖锐也不过于低靡。
他的言辞一分不进一分不退,不过于倨傲也不过于卑微。
每一个动作、每一处眼神都如此恰到好处,无懈可击,让人如沐春风,温暖自在。
可叶聆雪不喜欢,看过去的第一眼,叶聆雪就不喜欢这个人。
这个人太完美,简直完美到令人发指。可是这种完美让人感觉到不真实,太虚假,她很看不惯。
对于把自己掩饰的如此之好的人,叶聆雪没有兴趣,甚至连话都不想说,不过兮颜倒是并不介意。
“你的琴声好听的很,再弹个曲子来听听!”兮颜满脸兴奋,对于少年的客套完全没给回应,只迫不及待还要听一曲,就脱口而出。
叶聆雪则既不和弹琴的美少年客套,也不给兮颜帮腔,只抱臂而立,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蓝衣公子只是一笑,对于兮颜和叶聆雪近乎无理的态度并无不满:“姑娘喜欢听,是在下的荣幸,自当抚琴以谢姑娘之赞。”
他左手轻轻拂过琴弦,随意取了个调子,信手弹来。
一曲奏罢,余音不绝。
叶聆雪和兮颜完全沉浸在了琴音之中,完全没注意到抚琴人已经离开,等发现时,唯有翩翩红叶与山间清风。
“若是你也会弹琴就好了,到时候我们琴箫相和,策马江湖。”兮颜略带可惜的叹息道。
“咳,将来你嫁一个会弹琴的男人,你们琴箫相和,我携酒来听好了。”一听到要去学琴,叶聆雪不禁头大,这方面她是真的没有天赋。
曾经她也学了两天,丞相府里的丫鬟仆人、飞禽走兽都避而远之,简直就是百尺无人区。
后来弟弟叶聆风丢过来几张画着人像的纸,凝神一看却是前不久的通缉令,那几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现已归案。叶聆雪被弄得莫名其妙,叶聆风眼神真诚的说:“明儿你到牢里去练琴,这些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不用客气。”
叶聆雪反复想了几遍,才发觉自己是被这混小子嘲讽了,满院子追打,最终叶聆风难逃魔掌,不过叶聆雪也从此摔琴不练,算是伤有所值吧。
“哎呀!不好!我可要走了!”说到携酒来听,叶聆雪才记起晚上还有宫宴要赴,此刻暮色将尽,再不回府恐怕要坏。
“哼!一说到学琴你就要走!”兮颜鄙夷的瞪着叶聆雪。
“不是不是,我那时不是说晚上有个和亲宴吗?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去的晚了,又被他们抓到把柄害我。”一想到自己每次进宫都很难全身而退,叶聆雪的脸色就大大的难看。
兮颜绕着一缕发丝把玩,沉吟了半晌说道:“不如我陪你去吧,正好我还没吃饱,咱们也尝尝宫里的手艺。”
“你脸生,去了恐怕引人怀疑,更不知要闹出多少事儿来,还是不去为好。”叶聆雪心下寻思,我自保尚且困难,若是你有了什么闪失,我又拿什么救你。知道你是为了护我周全,可你这样去了,不过是多一个人受苦,又何必如此。
兮颜点点头:“那我就不去了吧,我这几日不走,就在这里,你要是心情烦闷了,就来找我。”说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道:“人可以走,桂花酥留下。”
叶聆雪不禁莞尔,伸手揉了揉兮颜的头:“刚才我是逗你的,房间里早给你准备了好多桂花酥,还有你最爱吃的核桃松子、葡萄、蜜柚,保证你吃上几天也吃不完。”
兮颜听后,气得一跺脚:“你就会欺负我!”转而又说:“管你房间里给我准备了多少,身上的一样要交出来!”
叶聆雪笑道:“若不是我丞相府家底殷实,还真养不起你这个刁蛮吃货。”
天色已晚,叶聆雪也来不及啰嗦,牵了来时的快马,绝尘而去,直奔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