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帝都那天，为清流和叶聆雪开路的是七万大军。这七万大军里只有两万是帝都的守备军，其他五万都是从各地抽调的。
清流、莫迟、叶聆雪三人自是稳稳的坐在马车里，小风远被清流借口离不开身也一并带着了。至于张杨，连为叶聆雪驾车的资格都没有，只跟着粮草车做了个随军的杂工罢了。
九王爷博临是这次援军的主将，自然是单独一个马车，于他们三个的马车一前一后紧紧挨着。
本来新登基的博文为了笼络人心打算“御驾亲送”，却因为临时有急报需要处理而让杨星代他来送。
这是杨星第二次有机会见到重新回到帝都的叶聆雪。虽然杨星觉得这个薛风远不知哪里有些像那叶家小姐，却怎么也不曾去想这两个竟是同一人。杨星只心里隐隐担心，希望这个有那么几分像她的人平安。
手里的护心镜都快被杨星捂化了，杨星才一纵马来到叶聆雪乘坐的马车边，敲了敲车窗。
推开车窗的是莫迟，叶聆雪是坐在另一边，刚好正对着杨星。
杨星把护心镜递给莫迟，话是对着莫迟说的，眼睛却望着叶聆雪：“战场上刀柄无眼，薛公子武艺高强，自是万夫不敌，只怕敌方暗藏的冷箭。这护心镜可防小人来伤。”
叶聆雪客气的回应道：“杨少将军费心了。”
叶聆雪自然知道杨星为何对自己态度不同，但她绝不想把杨星牵扯进来，万一哪天东窗事发、身份暴露，杨府上下谁也逃不掉牵连。所以对杨星的态度比对别人要冷淡客气许多，客气有的时候就代表着疏远。
莫迟当然不知道叶聆雪和杨星之间的问题，只当叶聆雪是讨厌此人。为了气叶聆雪，莫迟故意显得和杨星很亲近，多说了许多话，叶聆雪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倒是清流猜中了两分，笑而不语。
马车穿过城门，七万人马于城外列队。杨星下马站定，博临已从车内走出，站于大军之前。
杨星手持酒樽，高喝道：“天佑大恭，国运永昌。”
七万人一同振臂高呼：“天佑大恭，国运永昌。”，三声之后，杨星举酒示意，博临一饮而尽，掷杯在地，摔个粉碎。
杨星对博临施了军礼，道：“杨星陪吾皇与帝都子民等候王爷带兵凯旋的消息。”
博临还了一礼：“此日不远。”
说罢，博临翻身上马，示意大军开拔。
七万人浩浩荡荡而去，留给帝都的蹄下尘沙。
叶聆雪随着马车的颠簸，思绪渐渐飘远。脑子里一会儿是叶家的大火，一会儿又是小时候的生活。
她是前朝丞相的孙女，既高高在上，又粗鄙卑贱。她一辈子顶着“叛臣”的名号。然而，老天又给了她活下来的机会，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此刻竟然跟着大恭的军队去支援边境，夺回失地。
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她一直心心念念着“复仇”，却不知该向谁复仇。有时候，她很清晰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有时候，又忽然糊涂了。
她想得到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可是，她又厌烦虚情假意的应付各种各样的人。她想要顺应自己的心活下去，却求而不得。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力量左右着她，让她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她看了看清流手里抱着的婴儿，睡的那样香甜，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知晓。这个婴儿更是可怜呢，连生死都挂在自己身上，半点由不得自己。
人生何其荒诞。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叶聆雪想的东西又转回了眼前。大军抵达之后，她是随军骑马在人群里混混就算完呢，还是真刀真枪去抢几个人头呢？
清流很明显是不会给他出主意了，莫迟的医术看来也不是万能的。
她现在是比脑子比不过清流，比武力……她就没有武力！
越想越觉得烦躁，叶聆雪索性心一横，拉过包袱里包着的披风，往身上一裹，倒头便睡。
大军足足走了半月才接近了边境的雁城。
这半月里，叶聆雪度过了她最懒散、最没心没肺的时光，除了一日三餐和下车方便外，她在车内就没坐起来过。要不是她每天按时睁眼，莫迟都快要以为她有冬眠的功能。
也可能因为心思不像之前那么沉重，叶聆雪吃得好、睡的香，足足胖了几斤，脸色也红润多了。
最神奇的是，以前叶聆雪坐不得马车，坐上用不了多久，就恶心头晕。如今在车上闷了半月，这毛病竟自己好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
月朗星稀，众将士于营帐中休息，只余下巡逻的兵士列队而行。
莫迟迷迷糊糊中被人拉着耳朵扯起来，迷迷糊糊地朝帐外走去。
他不用睁眼都知道，来人必是叶聆雪。整个军中，只有叶聆雪会半夜摸进他的营帐，拉他起来做“宵夜”。他真不知这丫头哪来那么好的胃口，半夜也会饿醒。只要她醒了，自己也别想睡。
喝着美味的汤，叶聆雪心情大好：“莫大厨，你不一起吃点么？”
莫迟趴在自己膝盖上，早就昏昏欲睡了，哪里还要打起精神应付她，只不吭声，闷头装睡。
叶聆雪当然知道他在装睡，怎么肯放过他，一只手端着汤碗，一只手扯着莫迟后颈的衣领，作势说道：“你若再不起来，我就把剩下的汤从这里灌进去！”
莫迟强睁开眼睛，一脸无奈：“少爷啊，你要是每天都这样，我肯定会比你先死的。”
叶聆雪很满意莫迟的配合：“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定会长眠。往后给你睡觉的日子多着呢。”
莫迟心道，你睡了一整个白天，这会儿自然精神的要命。小爷我白天帮忙哄孩子，晚上还要陪吃、陪聊、陪吹风，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啊。当然，他也只能心里嘀咕两句，嘴上可半句怨言都不敢说。莫迟暗暗在心里下决心，明儿定要在这丫头的晚饭里下点料，要她好睡一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