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织的马蹄声从远处逼近,因为策马狂奔而带起的滚滚烟尘中弥漫的是浓重的杀气。
不过由于清流的安排,这散发着鲜血味道的冲锋,是一场单方面的自杀。城头上的赵杰看着那疾驰而来的人马,眼神中是嘲弄和鄙夷,在他看来,这几万前锋已经是一堆白骨。
守城的士兵依着赵杰的部署,只牟足了劲头喊打喊杀,可放出的箭比百岁老人的牙齿还稀疏,以至于纱织的骑兵欣喜若狂,只以为连日的强攻让雁城已无箭可用。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赵杰在心里默默数着。此刻踏在马蹄下的是这些天彻夜不休才挖好的陷下马坑,眼看着已经踏过了四五排。
共二十排陷马坑是清流来到雁城以来,送给赵杰的第一条计谋,也是赵杰拿来送给纱织骑兵的隆重大礼。
以往赵杰也是会准备陷马坑,不过这次的和以往大不相同。
这次的陷马坑实在是“良心坑”,做的足够结实,结实到踩上去跟真感觉不到。然而,从第一排一直到最后一排,结实程度逐渐递减,最后一排简直就轻轻一踩便会掉下去。
雁城守军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都期待起来,一起在心里默默数着。
十六、十七、十八!在第十八排的时候,纱织的骑兵落入坑中,而之前的反复踩踏使得后面的也几乎同时发生了作用。
只能说,纱织的骑兵速度实在堪称一绝。这样的冲刺速度总能要了敌人的命,而现在,这种速度同样要命!
意识到不对的将领立刻勒紧缰绳,试图停下来,可后面的人还未反应出状况就推进过来。骑兵们前仆后继,以血肉之躯填满了二十个坑。
踏着鲜血铺就的路,纱织的骑兵依旧冲到了城门下,雁城守军零伤亡,纱织一万两千余人已做了陷马坑的祭品。
没有箭矢,没有滚石,兜头泼下来的,是细碎的尘土。
借助着城墙的高度和适中的风,赵杰很满意的看到纱织的视线被遮挡。
这个时候,纱织大军的背后,升腾起七枚闪亮的信号弹。这是清流的第二计,火攻。
得到信号得赵杰一挥手,几千枝火箭瞄准着指定的位置,一片火光瞬间亮瞎了骑兵的双眼。阻挡他们的,不是城墙,而是一个密密实实的火圈。
原来,在他们攻城之前,赵杰就依照之前的计划,派了五千人马分成小队,偷偷潜入纱织背后,这五千人全部都是神射手。他们兵不血刃,为雁城铸成了一道几乎不可逾越的防线。
这种计策,与其说是守城,倒不如说是进攻。
赵杰在正门迎敌的同时,雁城的后院果然起火,南越已经趁乱偷袭了貌似放空的后门,打算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南越在几乎没有遇到抵抗的情况下,从偷袭变成了大摇大摆的进城。他们越走越放松,越走越开心,所有人都被即将得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以至于身后的城门悄悄合上了也没发觉。
然而,他们还是渐渐地发现了不对头,这城,不仅没见到守军,也没见到百姓。
领头的大将叫了一声不好,急忙撤军。
等候多时的七万精兵岂是那么好相与的?重甲盾兵慢慢推进,缩小了包围圈,堵死了每条岔路的出口,弓箭手的工作就比较枯燥了,完全是远程射杀。
雁城外,是一场攻守对拼,而雁城内,则变成了一种单向的屠杀。
当然,叶聆雪的一百人可没闲着,他们的任务是对试图逃脱的小队人马进行猎杀。
周士奇本来对叶聆雪还是很信服的,可是一看叶聆雪人手发了一大包雷火弹似的东西,这种信心就大打折扣。
昨晚,叶聆雪把这一百人都叫到一起,开了第一次正式的“军事会议”。
叶聆雪很严肃的拿出了一个麻袋,从麻袋里掏出了一包又一包的东西,分发到没一个人的手上,边分边说:“人手一份,没有多余的,弄丢了可再就没了,都好好保存啊!”
周士奇第一个打开了小包,里面装了满满一袋子煤炭一样的黑球。
兵士们面面相觑,这薛少爷是准备拿煤球砸死南越兵吗?要是全吃下去,恶心死还差不多。
这种神情表现在没一个人的脸上,叶聆雪当然看得出那种怀疑。
幸好她早有准备,笑吟吟的拿出一点黑乎乎的粉末,用火点燃了。火苗旁边拴着一只芦花鸡。浓烟一起,芦花鸡就挣扎了一下,紧接着开始抽搐,不一会儿就瘫软的倒下了。
这是,杀鸡儆兵?
叶聆雪才不指望这帮大老粗看懂,直截了当的说:“你们手里的,就是这种药。等南越兵来,我们就不跟着冲锋陷阵了,只在巷道里隐蔽着,把这个药丢到南越兵逃散的人群方向,用连弩点上火去射它。”
周士奇惊诧的说:“毒死他们?”在他看来,不流血的战争不是真正的战争,用毒,总是有那么点不光彩,不如真刀真枪来的光明磊落。
叶聆雪咳了一声,神色肃穆的问:“你们以为这袋子里是毒药?”
这下,大家本来明白的,瞬间都晕了。这难道不是毒药?那刚才那只鸡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当然,他们都是长期在军营中训练的人,即使心里好多疑问,也不会交头接耳,除了神色有变,都还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坐着,眼睛望着叶聆雪。
叶聆雪一拍桌子,震天响:“这包里,不是毒药,是满满的军功啊!”
众人绝倒。薛少爷,他是故意的。
叶聆雪接着说道:“我们的目的是赢,是毫发无伤的赢。我们是为了在武艺上比个高下才来的吗?我们是为了守卫我们脚下的土地!保护我们最爱的家人!所以,我们不仅要赢,还要好好的带着我们胜利的喜讯,向家乡的父老说,我们回来了。”
停了一停,叶聆雪问:“你们难道觉得,用棺材运回尸体比用毒更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