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妹果然是见多识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过西凉!”吟歌含笑走进正厅,众丫头见了纷纷行礼。
眼似琉璃唇如樱、面若芙蓉腰扶柳,这秦昭华确实是个难得的倾城美人儿!只见她拿起绣帕掩了下弯着的嘴角,“妹妹哪有五姐姐这样的福气!”
“倒也不是有没有福气的原因!”吟歌在主位上坐下,慢条斯理的接过雀儿递过来的巾帕净脸擦手,“只是照妹妹所说,西凉男子个个风流大方,以六妹妹的美貌风华,必定一家有女百家求!哪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大丰?”她这里所说的‘一家有女百家求’,不免有了一女共侍多夫的意思。
平日里不是装作与世无争吗?这会子可终于忍不住恢复本性了!昭华凤眼一挑,“五姐姐过奖了,没有五姐姐的坚、强、勇、敢,我怕是不能适应那里的风俗!”
隐忍退让又如何?终逃不过成为家族谋利的棋子!她在祖父面前还能忍着装温顺,只再没必要委屈自己受这小丫头的气!
“我听爹爹说过,行军打仗途中,‘茹毛饮血’时有发生!至于共用妻子……”吟歌轻轻一笑,“六妹妹也不用觉得可惜,你若真有兴趣,即便是在咱们大丰,想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却只能是风尘女子与再嫁之妇才有这般“殊荣”了!
“五姐姐好不知羞,这种话竟然也说得出口!被母亲知道了可免不了责罚!”昭华作势要捂耳朵。
“我见六妹妹对这传说中的西凉生活说得头头是道,又听六妹妹感慨没姐姐这福气,还以为六妹妹很是向往呢!”吟歌一脸无辜,“若然如此,明日面见圣驾之时,姐姐或可成全一下妹妹!”
昭华双眼微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哪里就是向往了?”
吟歌点头,“原来是道听途说,我看六妹妹说得这般信誓旦旦,还想着要不要同西凉使节打探一番呢!”
“五姐姐不用吓唬妹妹,即便妹妹我真的说错了什么,以五姐姐的声誉,说出去怕是也没有人信呢!”昭华面上浮起自信的笑容。如今这京都里虽然很少再有人提及她秦吟歌,不过若是一经想起,恐怕还是她早年“粗野蛮横”的恶名和那“克父克母”的命数罢了!
吟歌不置可否,抬手按了按眉心,“六妹妹此番前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和我探讨西凉人的生活习性?还是妹妹舍不得我远嫁特意过来陪我说说话?”
昭华美目流转,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丫头,“你们先退下吧!我和五小姐有话要说!”
燕儿等人则一致担忧的看向吟歌,“小姐?”
吟歌轻轻打了个哈欠,“去吧!”
等丫头们都走了个干净,昭华起身走到花鸟屏风前,抽出几案上插瓶里的月季拿在手里把玩,“凤相对五姐姐这么绝情,我担心五姐姐会暗自神伤,不成想姐姐竟跟没事人一样!”说着她转脸看向一边端坐着喝茶的吟歌,“五姐姐当真洒脱!”
吟歌似笑非笑,“妹妹这么说,是想看五姐姐悲痛欲绝?”
昭华抚掌,“妹妹还是头一次发现五姐姐竟也是这般能说会道的巧妙人儿!只可惜命运弄人,姐姐的蕙质兰心,凤郎怕是没机会领教了!”
吟歌眯眼,“凤郎?”
“呀!”昭华急忙捂嘴,脸上一片懊悔,“该死,竟然说漏嘴了!”
吟歌冷笑,“六妹妹何必如此,这里没有外人,有话尽可直说,反正姐姐不日就要替妹妹嫁去西凉!”
“既然如此,那妹妹也就不瞒着五姐姐了!”昭华眨了眨眼,“说起来也是妹妹拖累了五姐姐,那西凉国君好不要脸,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想让我嫁过去守活寡!好在凤郎怜惜我,这才向皇上提议让姐姐你代嫁……”
吟歌慢慢转头,凌厉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嘴角再也弯不起半点弧度,“你与凤相……你们早就?”
昭华冷傲一笑,“实话告诉五姐姐,等凤郎孝期一满,便是妹妹过门之时!”
吟歌只觉心口一阵抽痛,憋闷得难以呼吸。见对方正嘲讽的打量着自己,便挺直了脊背,微阖双眼冷静道,“六妹妹可是在同姐姐开玩笑?世人都道凤相是‘惊才风逸、丰采高雅’的‘有匪君子’,这等私相授受的龌龊之事,怕不是他这种高洁之人能做出来的!”如果做得出来,那这凤栖梧也不过是欺名盗世的伪君子了。
昭华脸上笑容越发得意,“情到浓时难自禁,五姐姐你抄经念佛,想来也修得一身的清心寡欲,自然不懂得我们这些凡人的冷暖!”
“都说‘知耻而后勇’,六妹妹却是恰恰相反!”吟歌强撑着一口气淡声道,“六妹妹所言是真是假,说来又与我何干?君既无心我便休,若是良人非人,弃之又何来可惜?”
昭华闻言一顿,复又娇俏而笑,慢条斯理道,“秦吟歌,从呼风唤雨的大小姐变成任人摆布的棋子,你当真甘心?”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六妹妹,姐姐累了,明日还要进宫谢恩,就不陪六妹妹唠嗑了!”吟歌再不想同她多说,直接恹恹的闭着眼下了逐客令。
“呵,五姐姐当了郡主可不得了了……”昭华凤眼一挑,还待继续讽刺几句,却被匆匆赶来的母亲一声厉喝打断了。
“昭儿,你五姐姐皇恩在身、远嫁在即,必定要好好调养一番!你再是姐妹情深、心下难舍,也不能只顾着自个儿说体己话扰得你五姐姐劳心劳神!”护国公之妻文氏长居“明净寺”吃斋念佛,府里大小事务便一直交由二儿媳打理了。安远候夫人张氏端庄贵气又不失温和亲切,向来令长辈欣慰、让小辈喜爱,在下人面前亦公正威严备受崇敬,作为国公府的管家女主人,外人无不称道其贤德。
“二太太!”到底是长辈,吟歌心里再愤然也只得上前施礼。
张氏亲自将她扶起,语气温柔,“你这孩子,怎的还叫太太?”
吟歌实在喊不出那声“母亲”,当下只垂头不语作害羞状。
昭华自是不满母亲待吟歌如此亲近,“娘你……”
“你住嘴!”张氏睨了自家女儿一眼,心里只叹她沉不住气,这替嫁之事岂能让吟歌得知,若激得人寻死觅活可怎生是好!
昭华自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被母亲一瞪,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惊觉自己差点误了大事。早几年被吟歌处处压了一头,如今终于反过来将人踩在脚下,一时便有些失控。
张氏拉过吟歌的手,柔声安抚道,“歌儿你若是累了便好生休整,旁的事母亲自会帮你准备,保准让你风风光光出家门!”
吟歌克制着满腔的愤懑,低声道,“多谢二太太!”
张氏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满是心疼的道,“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怀抱馨香温暖,吟歌却只觉得恶心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