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夜没有睡好,吟歌这晚喝了安神汤,早早便在床上躺下了。今日见了何进,她心里踏实许多,又因下午作画费了神,这一晚倒是睡得格外沉。
第二日方用过早膳,姚大夫便依约过来替吟歌复诊。
姚大夫照例为她号了脉,而后微笑道,“五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只要再喝上几日药,便可痊愈!”
吟歌见他行事沉稳,言语间又格外真诚,心里也多了几分暖意,总觉得面前这医者身上颇有风骨,“姚大夫医术高明!往后还要您多加费心了!”只她记得前世府上的大夫并不是眼前这一位,姚大夫也仅仅只为她看过这一次病……
“小姐言重了!看诊治病乃是鄙人分内之事!不过……”姚大夫顿了顿,“鄙人并不是府上大夫,此次前来为小姐看诊,实则是受人之托!”
“我道怎的以前不曾见过姚大夫!”吟歌恍然,随即又一脸疑惑,“只不知先生是受谁人之托?”
姚大夫对她施了一礼,“不瞒小姐,鄙人正是受方太傅之嘱,才主动前来府上为小姐看诊的……”
“是我糊涂了!”吟歌失笑,眼睛却一下子红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叹道,“除了外公,还能有谁!”前世她以为外祖父生了自己的气、故意对她不闻不问,哪晓得他老人家一直在暗中关心着她!
对于吟歌而言,再没有比被人爱着更让她惊喜的事了。前世但凡还有一丝亲情温暖可以留恋,她也不至于走上自绝之路。即便是嫁入西凉,若是有家族依靠,她也不是不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的……
原是受人之托,姚大夫对吟歌这位将军遗孤并无多大感想,此时见她故作坚强的忍泪强笑,不免多了几分怜意,低叹一声道,“鄙人在城东‘济世堂’任职,小姐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吩咐!”
吟歌听了微微吃惊,姚大夫竟有这么大的来头!这“济世堂”可谓民间的太医院,能在里面任职的,无一不是全国最顶尖的医学圣手……
想到这里,她有些汗颜的道,“杀鸡焉用牛刀,吟歌只是体虚,倒累得姚大夫来回跑,实在是有愧名医!”
“小姐虽是体虚,但也不至突然昏迷!”姚大夫却是轻轻摇头,声音压得有些低,“依照鄙人的诊断,却更像是中毒之兆……”他起初也只是怀疑,今日再来为秦五小姐诊脉,才确定心中猜测。他见吟歌并不似方太傅口中那般任性,反倒是沉稳得很,便斟酌着还是说出了病根所在。无意中毒倒罢,若是有人存心加害,日后也能有所防备。他也是医者父母心,只看吟歌信与不信,若她不信,那他也就言尽于此了。
“怎么会?”一向稳重的燕儿听得此话,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吟歌却陷入了沉思,莫非她先前格外狂躁易怒的性子正是与此有关?以张氏的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也不是不可能的!只张氏与应该自己也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嫌她抢了昭华的风头,怎的就下了如此狠手?
压住内心的愤怒和惶恐,她亦轻声问道,“不知姚大夫可知吃了什么或是闻了什么会导致精神亢奋、激动异常……”
她这一问就到了点子上,实在是个聪明的姑娘!姚大夫心里暗自赞叹,“一般的药物都有颜色气味可以分辨,因而也不至于让人误食!不过有一种名‘蔓缠’的藤状植物,将它的根磨成粉,入药有镇痛之效,但同时它也是有毒性的,若是长时间误食,轻则焦躁易怒,重则抑郁厌世……”
吟歌追问,“‘蔓缠’磨成的粉,是无色无味的吗?”
姚大夫颔首,“正是如此!且它的毒性潜伏期很长,一般人只当自己精神不好……”姚大夫颔首。
吟歌听得心情越发沉重,“若是深度中毒,可有对症之药能解?”
姚大夫笑道,“解毒却是最简单的,只要用它自身的叶子熬药喝上几日便可!”
吟歌喃喃,“最可怕的中毒者不知身中此毒……”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闪过,一时又回想不起来了。
姚大夫见吟歌神色恍惚,不由得出言安抚道,“五小姐却是自此不用担心了,中过一次解毒之后,这‘蔓缠’便对人无害了!”
吟歌抚掌,笑道,“那我岂不是因祸得福?”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吟歌便亲自送了姚大夫到门口。
“鄙人告辞,小姐留步!”
“姚大夫慢走!”
送走了姚大夫,吟歌心情却有些郁郁。外祖父知道张氏对自己下毒,便故意挑了出身不高的凤栖梧同她定亲,这倒是正合了张氏的意,这才有了后面几年的幽静日子。只外祖父到底不甘心让她受委屈,他定也料想得到凤栖梧不久便能扬名立万,彼时她嫁过去就有了个现成的靠山……重生后她一直觉得外祖父看错了凤栖梧,如今想来,其实他老人家的眼光是没问题的,问题是凤栖梧不仅不喜欢自己,甚至应该是讨厌自己的……
只有对自己讨厌的人,才会没有半分怜惜。而如果不是有心人做了什么,他又何来的缘故去讨厌她?原来前世自己竟活得这般糊涂,难怪会落得个被众人抛弃的下场!
“小姐,您没事吧?”燕儿见吟歌魂不守舍的,又想到方才姚大夫说得中毒之事,只觉得背脊发凉。
吟歌回过神来,叹气道,“姚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这院子里的水比你我想象中得要深啊!”她是真的深感疲惫,竟生了一种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净土隐居下来的冲动。这般勾心斗角的生活,便是锦衣玉食也如同嚼蜡。
也难怪吟歌会生出逃避之心,她的性子里,有着方菲的高雅柔弱宽容和秦业的豪爽通达,自小又在轻松无忧的环境里成长,这般时时提防算计的生活,不论是前世今生,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燕儿只恨自己不能替主子分担忧虑,红着眼睛道,“都怪奴婢们无能!”
“傻丫头,凡事都是以己度人的,你若是能看穿这人心的险恶,便早要抛却了这良善的本心了!”吟歌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随我去看看严嬷嬷吧!”
燕儿破涕为笑,“是!”
到了严嬷嬷那里,恰好雀儿也在,燕儿便细细将吟歌中毒之事说了一遍,那二人听了当即就变了脸色。
雀儿气得一张小脸通红,破口就唾道,“这个杀千刀的恶妇,对自己亲生的侄女竟也下得了这个毒手!这日子没法过了,待得她再来扶苏院,奴婢便拼死和她同归于尽算了!”她本就是个泼辣性子,这段时间被吟歌纵得越发来了胆气。
严嬷嬷闭了闭眼,却也没开口斥责。
“这‘蔓藤’生于南疆,极为难得,姚大夫答应我会帮忙找一些出来!”吟歌这时已恢复了冷静,“被人算计了总要把债讨回来,若真是她下的手,那便该由她付出代价!”
严嬷嬷突然喃喃道,“若是小少爷还在,将军府后继有人,小姐也不至于再回到这吃人的地方!”
吟歌大惊,“嬷嬷,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曾经是有个兄弟的?
国公府并未分家,当年独独他们三房搬了出去,这其中确实也有诸多内情。只夫人与将军修养太好,从不与小姐说这龌龊旧事,以至于小姐虽聪明有余、对人却不太提防。若是两位主子还在,她自然乐得看小姐一直这般天真快活。只是如今小姐已经无人庇护,瞒着她却是害了她。严嬷嬷深吸一口气,内心已经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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