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歌蹙眉,“此事二夫人可是已经知晓了?”
“除了小姐,奴婢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二夫人只知道奴婢对太太含恨在心又渴望重见天日……”
“你想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奴婢自幼被卖进府里,如今已经这般岁数,后半辈子还指望能靠这孩子养老……”
“我姑且信了你!”吟歌帮她将双手解开,走到几步开外,“你先将衣服穿上吧!”
那尼姑一将衣物穿上,就对着吟歌跪地磕头,“奴婢多谢五小姐开恩!”
吟歌也不叫她起身,只不紧不慢的道,“你既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会请求老夫人将你放出去,届时你便去雾园安心养胎吧!”
那尼姑惟命是从,连忙点头,“那贼人胆敢妄图冒犯小姐,便是死一万次也是罪有应得!”
吟歌抱膝在一边坐下,懒声道,“你既是有身子的人了,便坐着休息一会儿吧!不多时该有人过来验收成果了!”
“是!”
“你的俗名叫什么?”
“老夫人那时爱吃葡萄,便用它给奴婢赐了名!”她年轻时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这葡萄之名,也是极为贴切的。
吟歌揉揉眼睛,“父亲既然没有收你进房,你完全可以再配人,为何又跟了老夫人来明净寺?”
葡萄涩然一笑,“在奴婢心里,将军宛如天神!”旁的人,又岂能入她的眼?
吟歌侧目,“你千方百计将老夫人的罪证捏在手里,其实是想以此在我父亲面前邀功吧?只可惜后来被老夫人察觉,反倒因此得了个护身符?”
葡萄默然,这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一直不曾见到秦业一面。听到秦业死讯的那一刻,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这一生也将要走到尽头了。
吟歌抬头,望着漫天的星辰,静静的问道,“为什么?”在她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深深的惶恐和恨意,可是她必须和对面的人耐心周旋,要说些什么让她放松警惕,还要绞尽脑汁分辨她话里的真假虚实,她要装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而其实,她的身心,已经不堪重负到了极限!
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葡萄却是听懂了,瞬间就流下泪来。这三十几年来,她听过最多的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冷嘲热讽,吟歌是第一个问她为什么的人。
她突然就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决定自己生死的主子,甚至在不久前自己还恨不得毁了她。她把吟歌当成了这世间唯一的听众,只想将自己内心深处那被人鄙夷的爱意说出来,“奴婢十岁卖身入府,因着年纪小、时常受人欺辱,其他年长的丫头一做错事总拿奴婢们这些新人顶罪,其间不知被主子们责罚过不知多少回!好在奴婢那时是在浣衣院,无非也就是没有及时将衣物送到或是不小心把主子们的衣物弄错了一类的小事,两年过去了也还算太平。可是……”
吟歌突然起身,不耐的打断她道,“够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你讲英雄救美的故事!”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在差点被侮辱又第一次杀了人的情况下,在确认了母亲被至亲之人谋害的真相后,在被困在四下无人的荒僻院落却无人营救时,她已经无法再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之所以没有昏迷,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在喝解毒的药物,普通迷药对自己作用不大。她同雀儿这么久还没回去,却一直不见有人来寻,唯一的原因,便是大家都没有察觉或是不在意她的失踪……
现在她可以肯定的是,秋菊才是张氏埋在扶苏院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她总是太轻敌,以为自己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就能将局势看得透彻分明,却不曾想,自己没有将也没有水,如何抵得住敌人兵火的次次突袭?
葡萄听了她的冷语,这时才真正放下心来。一个听到亲人被害却还能同自己谈笑风生的人,未免太过凉薄无情。而她能在自己面前撕下冷静的伪装,实际上亦是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盟友。
于是她低声道,“二夫人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将您带到北寺的浴池。明日一早,等众人发觉您不在房间,再找到这里,一切就都已成定局!我之所以敢同她做这个交易,实则也是留了后路的……”
吟歌闻言就静静的看着她,坦然道,“你的后路,也许就是我唯一的退路!”为今之计,她必须赶在天亮前回到客房,否则这整夜未归的消息被传出去,纵使她还有清白之身,名节也会因此毁于一旦。
“北寺的浴池后有一处山林,穿过它便是南寺的戒心居,那里有一扇暗门可以进去。因戒心居是寺里用来超度亡魂的场所,夜里阴气过重、是没有人值守的!出了戒心居,便是女尼居住的院子,院墙建得很矮,直接翻墙进去……”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吟歌的眼神几乎是绝望的。
吟歌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双手抱臂亦不能抵抗浑身的寒意,她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喃喃的道,“就算回到了南寺,我又如何得进‘归尘居’?”那里高墙耸立不说,夜间的看守必然很是严密。
她和雀儿跟着葡萄去浴池的时候,之所以会发现不对,就是因为葡萄那句“前方再拐一个弯就到了”才发现不对。去浴池必须要走出院门,她们一路走过去,根本没有遇到当值的人留意进出,如何能“就到了”?至于后来她装晕,在被葡萄从小门带出的时候,守门的应该是被人支开了……即便现在原路返回,也是不可能进去的!
秦五小姐在明净寺的归尘居突然失踪,最后在北寺的浴池被人找到的,要么是一具尸体要么是一个疯子……而罪魁祸首,则是当年被秦业回绝的通房丫头……这一计,实在是天衣无缝!
即便她完好无损的待在这里,等明日被人找到,照样是一夜未归的丑闻。难道她要待在这里坐以待毙吗?还有葡萄,于自己来说她是人证,然而张氏也可以很轻易的指出她的犯罪嫌疑。自己明明是被她挟持到这里,反而不出来指正她,可不是被她抓了什么把柄!
她不是没有想过现在就将葡萄灭口,只是如今她已错失良机,她再没有力气去杀一个常年劳作的妇人。而如果她与葡萄假意周旋,等到众人找到这里时再指出她的罪行,焉知葡萄不会在死前泼她一身脏水?
前世的绝望再一次重现,吟歌终于发现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那就是——除了解毒后不像之前那般郁结,她与前世同样的无能为力,重生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改变,她仍旧是那个逆来顺受的秦吟歌,仍旧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小棋子!
重生又如何呢?没有人教她应对,没有人助她反击,她还是原来的她,独自一个人咬牙作战的她!而因为知道了一些残酷的真相,她的内心里,越是愤怒,也就越悲哀自己的弱小。如果不能为枉死的自己和家人报仇,她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脸上湿湿的,是下雨了吗?呵呵!承认你的软弱吧秦吟歌!明明那就是你的眼泪!
葡萄并没有错过吟歌脸上的晶莹,可她的表情又是那么的倔强隐忍,她透过她,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一样的怨恨、一样的无助!五小姐她,失去名门贵女的光环,现在不过是一个失去庇佑的孩子,三少爷若是在天有灵,他那双清湛正义的眼里,会不会饱含悲伤和痛惜?
葡萄伸手,温柔的抚摸着腹部,轻轻的道,“五小姐,那张方子,在奴婢住处床底的第三块地砖里,那里面还有张氏给奴婢的半张卖身契,不过或许她会说是奴婢偷的……至于主子们赏赐的金银首饰,届时还要麻烦小姐交给奴婢的姐姐,其中还有一封信是留给家人的……您的父亲曾经救过我一命,今夜我又害得五小姐身处险境,如今便用自己和孩儿的两条命还了您罢!”
说完她闭眼,等着吟歌动手。
有亲们指出其有的文代入感不够,情节拖沓、人物性格不鲜明等问题,其有自己也发现了的说,毕竟也是第一次尝试写古言长篇,对文章的把握还不够熟练,但其有会努力越写越好,也希望大家多多指正和支持啦!(P.S.其有最擅长的文种其实是散文来着,所以,你们懂得!不过其有会很认真的面对问题、纠正惯性,so,表嫌弃人家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