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刘彘和韩嫣都没有看到陈娇的身影。刘彘想起母亲将自己关起来的情景,不禁担忧道:“阿娇姐姐会不会被长公主关起来了?可是昨日阿母告诉我说,我能……我能……”
此时的韩嫣已被指为胶东王伴读,看他吞吞吐吐,不由急道:“你能什么?你说呀。”
刘彘的呼吸微促,片刻调息之后,状作不在乎又不耐烦的样子回应道:“阿母说,我能娶阿娇姐姐了。”
韩嫣大喜:“真的啊?王夫人真的去提亲了?哈哈,恭喜王爷,那阿娇姐姐就是未来的王妃了。”
刘彘有些不悦:“都说了,你不用叫我王爷。”
韩嫣偷偷地对刘彘使眼色,示意他身后有徐徐走过的宫人。
“你说,阿娇姐姐会不会是病了?作为她未来的夫君,你应当去看看她。”
“瞎扯淡,还没过门呢。”
韩嫣等宫人走远了,才窃笑着对刘彘双手齐下:“王爷~您怎么就脸红了呢~”
“放开!放开!”
两个小家伙扭打了一会儿,还是偷偷溜到了馆陶公主的住所外,躲在树后踮着脚张望。
“我们在这儿瞎看有什么用,阿娇姐姐又看不到我们。”
“我觉得,阿娇姐姐一定是被长公主关了禁闭。诶,大人们总是这么大惊小怪,上次王夫人不让你我二人出门,像闯了什么杀头之祸一样,结果还不是向长公主提了亲?长公主也奇怪,既然答应了,干嘛也要把阿娇姐姐关起来呢。”
刘彘摊了摊手,表示猜不透。
“有了,咱们放纸鸢吧!”韩嫣突发奇想。
刘彘抬头望着天,道:“好主意,这草长莺飞的四月,纸鸢最容易上天了。可是……纸那么不易得到,我们只能放木鸢。而且我们要放什么图案,阿娇姐姐才会一看就明白呢。”
“这还不简单,我们把它剪裁成彘的形状。”
刘彘不满道:“那它还能飞到高处吗。”
但是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说干就干,刘彘立刻飞奔回漪兰殿,找嬷嬷替他砍细竹,韩嫣则去找西宫的嬷嬷以胶东王的名义要来丝绸,细竹扎成骨架,丝绸裁为彘首,系以长线,木鸢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果然……放不上去。
刘彘拼命地掀着那只彘首,然后“呼啦”一声,丝绸与长线的接线处裂了一个口子。
“不用放了,你看!你的王妃出来了!”韩嫣拍了拍刘彘的后脑勺,示意他看门口。
刘彘拼命拍打韩嫣的脑门,倏地窜了出去。
“阿娇姐姐!”
陈娇一见刘彘,那句打脸的“王夫人可未必答应”犹在耳旁回响,她当即背回身去,自顾自地朝前走。
原来那日,陈娇被馆陶公主哄骗之后,非但不去按照她母亲的意愿变得小鸟依人,反而因为自尊心被伤害而愈发自我,并逐渐孤僻,心想长安果真无一人可靠,甚至后悔来了这儿。她不愿意出门,更不愿意见到让自己伤心的刘彘母子。馆陶公主看女儿闷在家里几乎要发霉,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一日偏要带着女儿去太后那儿熟络感情。
馆陶公主倒略显亲热,道:“我的胶东王侄儿今日怎么亲自来了,你的阿母呢?”又喊住陈娇,“阿娇你看,彘儿多日没见你,亲自来找你了呢。”
陈娇冷冰冰地对着刘彘。刘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又是哪里出错了。又看向馆陶公主,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岳母啊,此时再尊称“长公主”似乎不太妥当,但憋来憋去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最后生硬地憋出一句“姑母好”。
他接着对陈娇问道:“阿娇姐姐,我们不是约好一起习诗作画吗?好几天不见你,我和嫣儿都以为你病了。”为了防止大人们叨念,他们早已约定,今后凡是“玩”字,一律都要说成“习诗作画”、“觐见太后”、“参拜黄老”……
陈娇冷漠回道:“没空陪你们小孩子玩。”
不光刘彘愣了,躲在树后的韩嫣也愣了,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一下子跳出来摸摸阿娇姐姐的额头看她是不是真的发病了。
馆陶公主一听刘彘要带她女儿去习诗作画,高兴得很,暗想这小子果然是个能引导阿娇的少年才俊,此刻再听阿娇的语气如此冲撞,立马就板起了面孔:“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子么?小孩子就该和小孩玩在一起。今日你不用去见皇太后了,我们大人有事相商,你就和彘儿玩去吧。”
陈娇气坏了,刚才是她非要带自己去见皇外祖母,现下却这么轻易地就将自己丢给那“未必答应”的王夫人的儿子,这些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人她一概都不想理了!
她一扭头跑回了府里。她就是要呆在自己的屋里,呆得发霉也好!
刘彘见馆陶公主一副悻悻然的表情,拱手道:“姑母莫着急,阿娇姐姐大概是哪里不舒服吧,彘儿这就去问一问。”
“去吧,乖侄儿。”馆陶公主满意地点头,接着向大树后面招了招手,“你也出来吧。”
韩嫣只好贼头贼脑地提溜出来,拜见长公主。
“怎么现在皇子翁主的随从都是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她想起了堂邑侯府陪伴在阿娇身边的丫头芸香,和眼前的小男孩一样缩手缩脚,皱着眉自言自语道。
目送馆陶公主远去后,刘彘和韩嫣立刻踏进殿中,在嬷嬷的带领下来到陈娇的屋门前。
“阿娇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刘彘耐心地问道。经过上次的误会,他的话匣子打开了许多,心底的执拗也有所平复,遇到事情不再故作果决地掉头就走。
陈娇原本就不怪刘彘,只是因王夫人的态度而迁怒于他。可是他这个问题要自己怎么回答呢,难道直接说“因为你的阿母看不上我所以我很生气”?她将脸埋进榻里,捂住双耳烦躁地嚷道:“你快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阿娇姐姐乖,把门儿开开。”
“不开不开就不开。”
“吱呀”一声,刘彘朝身边望去,只见韩嫣趴在窗棂上,大半个身子已经在屋子里头,此刻他露出头看着自己,无奈道:“这窗户一推即开,你干嘛偏要拍门呢。”
刘彘乐了,这小子总是在关键时刻发挥实质性的作用。
等陈娇发现门窗大开时,两个臭小子已经齐刷刷坐在她眼前了。她“哼”了一声,不理他们。
刘彘看陈娇这般作态,想起了昨晚母亲的眼泪,以为问题的根源出在馆陶公主不愿让阿娇嫁给他、给她们脸色使。
他蹭了蹭阿娇姐姐的精美华服,道:“长公主姑母倘若觉得,彘儿不够娶阿娇姐姐,那彘儿便不娶了就是。”
现在阿娇姐姐已经不用嫁给荣太子,娶或不娶无所谓了,反正他们天天都在一起。
陈娇一听,肺简直要气炸了:“不娶就不娶!本姑娘还不乐意嫁给你呢!黄口孺子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