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恐怕能称得上是刘彘与陈娇之间的万能粘合剂,此时的刘彘气得满脸胀红,阿娇则不甘下风地瞪着他,看样子一场雷雨正蓄势爆发,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伸手钳住刘彘的脸,掰开他的嘴唇看了看:“咦,牙齿不黄呀,挺白的。”
刘彘愤愤然推开了他。
陈娇也白了他一眼。咿——真是蠢得要命。
韩嫣依然乐呵呵,道:“阿娇姐姐,不,未来的王妃,我们家王爷好几天不见你,急得茶不思饭不想,瘦了好几圈哩。”
“你胡说!”陈娇和刘彘异口同声地嚷道,刘彘更不客气,上去直接将韩嫣一顿拳打脚踢,韩嫣佯装疼痛,“哎哟喂”地哭号,边咧嘴笑边躲闪。
而陈娇仔细地看着刘彘,好像是瘦了那么一丁点……人一瘦好像就不抵寒,万一他冻生病了怎么办呢。
她扯了扯衣摆,然后将自己的一件赤色大氅递给刘彘,道:“别冻着了。”
刘彘摇了摇头,道:“我不穿女孩子的衣服。”
韩嫣一见陈娇似乎又要发火,连忙接过氅衣直接披在自己肩上,在刘彘眼前乱扭:“王爷你看,干嘛不穿,多漂亮多气派啊。这衣服原就只是衣服而已,不分男女,不分贵贱,只是不同的人穿上它,它才有了不同的意义。嫣儿穿上它,它是侍童服,您胶东王穿上它,那它就是王爷服。”
他真想撬开这个王爷的木头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阿娇姐姐给他衣服明显就是原谅他了,他却偏要火上浇油地惹她,刚才他们俩人又翻窗子又挨白眼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穿不穿衣服的事啊!刘彘你到底还问不问事情……
刘彘明显已经忘了问发生什么事了。他见韩嫣那温润如玉的面容,披上这烈而不艳的氅衣,更衬得他唇红齿白、睫若蝶翼。似乎真的很好看噢?他迫不及待地将氅衣夺回来,系在自己肩上。可惜他和韩嫣的面貌体格不是一个类型,韩嫣是一派秀气书生的阴柔,刘彘则面相清朗,举手散发出尊荣的皇室正气,穿上这坠有花边的大氅后显得不伦不类、扭捏十足。
陈娇噗嗤笑出声,继而忍不住放声大笑。韩嫣则捂着嘴满地打滚。刘彘面色不快,道:“不好看吗?”
韩嫣爬起来,一把捂住刘彘那想要解开衣带的手,道:“好看好看,别提多俊了。”
陈娇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见刘彘用询问的目光探向自己,笑着猛点头。
刘彘这才重新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继续道:“阿娇姐姐,自从阿母那日向长公主姑母提亲后,阿母每天回殿都愁眉苦脸,姑母是不是很不喜欢彘儿?是不是很不想让阿娇姐姐嫁给彘儿呢?”
陈娇一愣,想到上次王娡骗她刘彘生病、实则将他禁足的事,不由皱眉道:“此话怎讲?我的阿母告诉我,是她向王夫人提亲,但是王夫人‘未必同意’。”她特意将最后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他们一致看向韩嫣,韩嫣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摸不清头绪。
陈娇又道:“一定是你的阿母又骗人了。”
刘彘沉默不语。他不愿承认,但事实好像的确如此。自从那日在湖边他发觉母亲会说谎,之后母亲似乎就经常说谎了。
“长辈们就是这样,总是把事情弄得比原本复杂。你看,差点又把我们之间的感情给破坏了。”韩嫣无奈地说道,他牵起两个伙伴的手叠在一起,“不管是谁向谁提亲,你们一位是王爷,一位是未来的王妃,赖不掉了。我嫣儿,是你们赖不掉的小随从。今后我们不要再信别人了,有什么事,我们三个一定要碰面解决,再不能互相猜疑。”
“嗯。”陈娇和刘彘坚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刘彘一想到阿母骗自己,心里十分沉重。为什么?阿母现在有什么事连对儿子都要瞒着?
一连数日,王娡见刘彘闷闷不乐,便暗自揣测了起来。她自己每日去会见馆陶公主时,都要被对方摆脸色,连着碰好几回钉子。大概公主也授意了陈娇,让她对彘儿加以管制吧。
其实她静下心来,仔细想想,陈娇虽是馆陶公主的亲生女儿,但其父亲陈午不过是个封户才两千不到的普通列侯,彘儿配她已算是绰绰有余,加之她曾被栗姬拒绝,女儿家的颜面尽失。自己和孩子何需如此卑微地受她们母女摆布?
最令人忍无可忍的是,馆陶公主为了避免王娡如当日的栗姬般做出釜底抽薪之事,居然提出,让王娡的其中一位女儿嫁给她的次子陈蟜,以达到亲上加亲。
王娡的长女刘莹已被许配给平阳侯曹寿,其祖父乃汉初丞相;次女刘婧虽未订亲,却与南宫侯的嫡子张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剩下最小的女儿刘姈,可她才6岁啊,陈蟜则已近弱冠之年。非但如此,刘莹与刘婧将嫁之人都是名正言顺的袭爵之嗣,而陈蟜,作为次子没有任何袭爵的资格,她曾见他数次,空有孔武之貌,举止习气却与其母馆陶公主一般骄奢无二,将姈儿嫁给他,实在是委屈。
但馆陶公主用以制约她的把柄实在无懈可击:栗姬若登后位,天晓得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针对自己母子。戚夫人的下场是惨绝人寰,以栗姬对馆陶公主敬献美人一事所表现出的小肚鸡肠,其性情之睚眦必报,难保日后不会对她母子二人做出不利之举。
现在根本不是谁娶阿娇、谁做太子的问题,而是她与彘儿能否活命啊!
以及——诱惑。若她馆陶公主真能依照诺言,助她儿子登临太子之位,扫平栗姬的威胁,现在的忍气吞声又算得了什么。
是,没错,馆陶公主已经做出了这个承诺。并且不再是暗示。日落之前,她摈退所有宫人,亲口对王娡许下诺言:二人携力,将刘彘扶上太子的宝座。
作为皇上唯一的亲生姐姐,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整个后gōng内,的确没有谁比她更有翻云覆雨的权力,而她,也的确是自己唯一能够倚仗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