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未央宫里陪陈娇一起起玩的由两个人变为三个——多了个小丫头芸香。对芸香来说,这三位都是高高在上的小主人,所以她多数时候只是跟在陈娇后面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三姐现在吵着闹着要非要嫁给你二哥。阿母原本担心两人相差的岁数太大,还怕三姐不愿意,没想到结果却完全相反。”刘彘对陈娇说道。
陈娇一听这话,就知道二哥陈蟜一定是油嘴滑舌地跟三公主刘姈说了很多好话,她对陈蟜再清楚不过了,生得一张骗女儿家芳心的俊脸,身躯矫健,又因好大喜功,既懂得夸赞别人又懂得自夸。
的确,三公主刘姈在初闻陈蟜时,十分不情愿。可仅仅第一眼,她就打消了一半的不快,面前陈蟜的脸棱角分明,为人谦和有礼,既无她那些皇兄们的傲气,又无宦者侍卫们的奴颜,有一种完全不同于亲情的不卑不亢。
事实上,陈蟜既傲气,又逢迎。不过他的玩世不恭在这恢弘的皇宫里发挥不出,比起天子脚下的皇子们真是小巫见大巫,而他的逢迎又无需像宫人们一般谄媚,只给人甚为投合的错觉。刘姈自小被王夫人养在深闺,识人不多,陈蟜的相貌和笑容让她先入为主地萌生了亲切感。
之后,馆陶公主以汉室长公主嫡子为由,恳求太后和皇上将他封侯,封地为河内郡的隆虑县。从此陈蟜便经常向刘姈描述,隆虑之地的奇峰耸秀,泓碧交叠,每到日出前云气齐聚,一崖上覆之清泉连天……说若有机会,愿带她同游。
其实陈蟜根本没去过那里几次,且当时还是在陈娇出生前,他和那些酒林之友带着漂亮的姑娘们同往,哪来多余的心思看景色。并且,刘姈除非嫁给她,不然哪有这所谓“同游”的机会呢?
但刘姈毕竟年纪幼小,涉世未深,由于王娡教她谨言慎行,宫中的刀光剑影暂时也未落及她的身上,听闻隆虑县的美景,那壮阔波澜的云朵如同仙气凝集,她的心思早已飘到那云巅之上。一来二往,刘姈被这位大哥哥的谈吐和“学识”深深迷住,她本身年纪尚小,将嫁人之事看得不甚明白,以为不过如过家家一般,当下就迫不及待,想随大哥哥前往隆虑县看一看。
现在,反倒是陈蟜不太乐意娶刘姈,毕竟她不过是还没长开的女娃子一枚,要做他的妻未免牵强。但不乐意也没办法,经过母亲馆陶公主的多番催促,皇上的旨意很快就要下达。
韩嫣笑道:“长公主所出的侯爷翁主,个个都是人中翘楚。”他若有若无地瞟着陈娇,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彘。
陈娇的脸红了,又掩饰般地正气凛然道:“那是自然,我们陈家的儿女,个个都讨人喜欢。”
芸香点头,反正翁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她是陈家的下人,这样说也算是沾了陈家的光,嘻嘻。
刘彘捂住脑袋,表示受不了这么自夸的人。
陈娇瞟着他,慢慢逼近,有意道:“难道不是嘛?”
“是,是,当然是。”
“那你再说一遍啊。”陈娇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暧昧之间,流露出孩童的灿烂。
刘彘的额头渗出汗来。当初是他亲口说的“喜欢”二字,但事后回想,他一边脸红,一边认定那绝对是迫于馆陶公主的压力。
如今,若否认就太没有担当了,但是,难道他要在这样的场合下再次承认?
韩嫣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含义,虽然也听闻了“金屋”的许诺,却不知道刘彘曾亲口说“喜欢阿娇”,见他们的神情,倍感好奇地问:“说什么,是说陈家的儿女个个讨人喜欢吗。事实如此啊,我就可喜欢阿娇翁主了。”
刘彘白了他一眼,这小子怎么会知道此“喜欢”非彼“喜欢”!
见陈娇的笑意愈发浓了,刘彘只好也打着哈哈道:“喜欢,喜欢阿娇姐姐,也喜欢陈蟜哥哥,呵呵。”
哼!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话里的意味跟那天比也有着天壤之别。
“隆虑之地真的有那么美吗?我从小到大还不曾离开长安城半步呢。”刘彘连忙转移话题。
陈娇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虽说隆虑与邯郸不远,可是在我出生不久阿母就带着我们举家回到堂邑,所以我是没有去过的。”
刘彘道:“这样吧,等哪日,我请求父皇准予我们一同出游,到时把这天下的大好河川全部游个遍。”
陈娇只当他吹牛,道:“皇帝舅舅会允许吗?”
刘彘见她不信,急忙道:“那是当然,说来还要感谢阿娇姐姐,自从那日在天禄阁背了那些话,父皇似乎就越来越喜欢我了,姐姐改日再教我一些可好?”
陈娇摇头:“当然不好。你忘了王夫人的话了吗,不可表露太多。而且你现在不是有了师傅嘛,还有嫣儿当你的陪读呢。”
之前,王娡正琢磨着怎样让皇上同意她们二人的婚事,听闻陈娇曾教彘儿黄老之学后,立刻计上心来,教彘儿去天禄阁说了当日的一席话,既让景帝明白他们二人是有感情的,又让景帝对彘儿刮目相看,可谓一石二鸟。指亲之后,她生怕二人不懂帝王的忌讳,太过招摇反惹诟柄,在与陈娇的闲谈中不经意地让她叮嘱刘彘不可得意忘形,陈娇自幼在太后身边,对宫中之事不比旁人少了解,当下便心领神会。
“哦。”刘彘的情绪有些低落。为什么阿母一定要让他藏锋呢,当初刘彭祖欺负他时他既不能还手也不能请父皇主持公道,如今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父皇的赞许,还要将那腹中的一点墨水给牢牢按捺住,究竟是因为他不够强,还是阿母太谨慎?
“总之,我一定会让父皇同意的。况且,师傅曾说,游历河山也是一种博闻的方式。”
“那再好不过了,”陈娇拍手笑道,“到时我们几个浪迹天涯,快意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