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三人匆忙起身赶路。
“幸好携带的饰物可以抵不少半钱,不然我们就要灰溜溜地返回长安了。”陈娇吐舌道。那些饰物被贱卖后,钱财全部由她保管。
“嗯,”刘彻有些尴尬,“若是刚出宫一日就回了长安,一定要被父皇笑话。”
他不甘自己被骗,同时,老妪的行为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丝阴影。百姓的善与恶,究竟该怎样界定?
“可惜嫣儿走得匆忙,忘了带盘缠,”韩嫣懊恼道,“不过临行前抓了一把金丸,或许也可以换些钱。”
这些京城子弟都是没有金钱概念啊……
经过十几天的车途,胶东的关卡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一路上的陌生风景已让刘彻和韩嫣心生感慨,但目的地近在眼前,依然让他激动万分。
“到了!”刘彻看着高耸的城墙,发出一声感慨,“这原该是属于我的封地啊。”
一念之间,他由王爷变为未来的储君,不得不说天意难测。这可是原本的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
“以后,不知你哪位弟弟会在此当王,承你未承之封。”陈娇调笑道。
拿出景帝早已给他备好的通关文牒,三人来到关卡前。
没想到那守卫连看都不看一眼,抬手拿兵器挡住,道:“此处不可进。”
“这儿不能进,那还有哪出城门可进?”韩嫣向四处眺望着。
守卫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哪儿都不能进。”
“为什么不让进,他们不是都进去了吗?”刘彻指着前面的一行人,那马车的顶部富丽堂皇,看样子也是富贵人家。
“总之就是不给进,快走开。”守卫说完这句,就不再看他。
“喏,”陈娇一翻手,掌上现出几串半钱,她偷偷地塞进守卫的手中。
守卫掂了掂分量,冰冷的面孔似乎有了一丝松懈,他将挡住的兵器拿起,闷不吭声地眺望向远方。
什么情况……刘彻莫名其妙地瞪着他,尚未回神,就被陈娇拖入了城内。
“这样,就进来了?”刘彻不可置信,“他刚刚才说这儿不允许进城的。”
“是啊,没有贿赂的钱财,当然进不来。”陈娇淡然道,她在堂邑时,阿母就经常联合县尉等人做类似的事,所以她早已猜出那守卫的真实目的。
“岂有此理,”一路上,刘彻遇到的这些事竟都如此匪夷所思,简直闻所未闻!他迫不及待想冲上去与那守卫理论,却被陈娇拉住。
“你现在只是一介平民,不可与官兵强抗。待回了长安,你再告诉皇帝舅舅吧。”陈娇告诫道。
刘彻想想,的确如此。他只好忍了下来。但心中已几乎无法忍受!
“我们先去泰山,据说那里的云海如同仙境一般。”陈娇提议。
“哇,那我们快去吧。”韩嫣看着刘彻那阴暗成猪肝色的脸,连忙怂恿道。
“泰山离此尚有几百里地,几位小兄弟要去,可不是一日之程啊,”突然,旁边一陌生的男声响起,“那岱顶的云海倒真是奇观,平铺万里犹如一个云的海洋,微风中更如浮波,若碰上风大,那波涛汹涌,好一番壮阔景象!”
三人往身边一看,原来正是先他们入城的那辆华贵马车,其上的那名中年男子正好下车。刘彻拱手道:“谢兄台告知。但,这泰山要如何去?”
“呵呵,这书帛上标有记号,你们可临摹一份,”中年男子从车中取出一卷轴,大方道,“出门在外,多个朋友便是多一份照应,我素爱结交挚友,今一见兄弟你便顿生好感,想来是投缘吧。”
“多谢,”刘彻感激万分,想这世上终是有好人的,“不知兄台贵姓?”
“在下姓董,做香料的生意。”中年男子笑道。
“董?”陈娇和刘彻愣住了,还是香料生意,记得驿馆中那全家遇害的商贾也是姓董。“
“咦,不知我何故冒犯了你们,让你们这副表情?”姓董的男子见刘彻和陈娇面色不佳,不明道。
“不知你可曾住过长安城外的驿馆,可有一子?”刘彻问道。
“那儿?倒是经常路过的,至于一子,”那男子愈发不明,怎么刚见面就无礼地提及自己的子嗣问题?“确有一稚子,名曰‘符起’。”
似乎感应到帘外正有人谈论着自己,马车中,果然有一男童的声音哇哇大叫起来。
看来,驿馆的小厮所提的,正是这姓董的人家。毕竟西域之路难行,做香料生意的商贾并不多。这董姓男子和他的家人明明毫发无伤地站在眼前,看来那小厮只是信口雌黄、以讹传讹。
坊间的流年真可怕……刘彻和陈娇同时升起这丝念头。
“在下恰好也要去泰山一游。若不介意,不如比肩而行,可好?”中年男子盛情邀请道。
刘彻大喜:“再好不过,那就多谢兄台照应了!”
其实那男子只是凭商贾的敏锐,见刘彻等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想来定是大家子弟,而有意结交。若是寻常百姓,他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
“出门在外,总有不便,勿需多言谢,”男子回礼道,“对了,在下字仲舒,不知几位该如何称呼……”
“这?”刘彻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下姓陈,字蟜,这位是家兄,字彻。”陈娇从容地拿二哥的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噢,陈彻弟,陈蟜弟。”董仲舒亲切地称道。
“噗,噗……”一旁的韩嫣忍不住想笑的冲动,憋得肚子要破掉。
董仲舒见此,暗暗称奇,这随从如此无礼,而主人却似乎毫不介意。天下有官贵子弟竟如此主仆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