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玉荷就在凌素雅的小厨房展露了一下她高超的厨艺,不但做了凌素雅最喜欢吃的香米粥、小笼包,还精心调制了四样小菜,让凌素雅过足了嘴瘾。
吃饱喝足,凌素雅才开始认真打量自己这新来的两个大丫鬟。
玉荷身材中等,模样清秀,梳着双丫髻,穿着简单大方的枚红色襦裙,站在那里就像静静绽放的杜鹃花,让人心里说不出的舒适。亲祖母竟然舍得将这样一个玲珑人物给她,可见对她也是“爱在心中口难开”吧。
再看玉沙也是双丫髻,一身枚红色襦裙,但她那双水润润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皮肤和玉枕一样白皙透亮,十指芊芊,犹如嫩葱。这样美丽、纯净的少女竟然是如罂粟一般带毒,凌素雅不得不感叹自家老爹出手不凡。
“七小姐,不好了!世子爷出事了!”一个二等丫鬟叫影儿的慌慌张张地跑到凌素雅面前说。
玉枕见这个丫鬟没经通传就跑进来,沉着脸斥责道:“没规矩,这么毛毛躁躁惊到主子怎么办?没人告诉你,不能擅闯小姐的房间吗?”
影儿心下不忿,但也只能忍耐,哼,真以为自己是嫡女跟前的大丫鬟就了不起,她娘亲可是孙老夫人最看重的嬷嬷,以后她说不定还是主子,下贱的奴才!
凌素雅对于影儿脸上那闪过的不知名怨怼视而不见,只是挥挥手说:“不妨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世子爷怎么啦?”
影儿站好,挺起她的小胸脯,说:“永宁侯府的嫡小姐今天早上死了,外边都在传世子爷克妻,说是大前年和世子爷订亲的忠信侯府的孙小姐就病死了,现在和世子爷要成亲的未来世子妃又死了,还说府里那些原本要成为大少爷通房侍妾的丫鬟都曾经莫名其妙地死了。还说——”影儿看了一眼凌素雅,假装不敢继续说下去。
“别吞吞吐吐,说吧!”凌素雅可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
影儿声音马上又高了一分说:“外边还说世子爷本就克妻,再加上七小姐和大夫人是煞星归来,所以——所以凌国公府日后一定祸事连连,尤其是和七小姐亲近的人,一定会被恶鬼缠身。”
听到这里,玉枕已经气得俏脸微红,而玉香双眼变得冰冷,手指有意无意地摸着腰间的凌云剑,玉荷依然一派淡定,而玉沙嘴角挂上了一丝邪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呵呵,真是有意思!”凌素雅不怒反笑。
影儿想过凌素雅脸上的所有表情:惊慌失措的、无助垂泪的、无动于衷的、怒气冲冲的,唯独没有浅笑盈盈的。这七小姐莫不是被这些传闻吓傻了,疯癫了不成。
凌素雅此时心中清明异常,她为人处世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地狱囚之”,既然有人下了“战帖”,她不介意玩一玩。无聊的古代,没有先进的电子玩具,有一些不知是谁的敌手,不也是一种乐趣?她不寂寞,一点儿都不寂寞!
煞星是吗?克妻是吗?哼,她会让那些想害她和她家人的卑鄙无耻之徒,见识见识什么是煞星,什么是克妻或克夫,然后让他们在地狱里明白:千万别惹她凌素雅,否则连后悔都是奢侈。
玉香见凌素雅渐渐变冷的双目,低声问:“小姐,要做什么?”
凌素雅笑着说:“什么都不用做。玉枕,赏这个小丫头,本小姐要多谢她将这个消息及时地传给我。”
影儿拿着凌素雅赏给她的银锞子,狐疑地走了出去。
“小姐,你——”玉枕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一半又咽了下去。小姐才刚回京城,就被人这样诋毁,看来陆嬷嬷以前说得对,在东庄其实比在京城好。
凌素雅见影儿出去,让玉荷去门外守着,然后吩咐玉香去找几身男装,又转身问玉沙:“暗中是不是还有人在保护我?”
玉沙没想到小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马上诚实地说道:“四个暗卫,其中两个是世子爷的。”
四个?还是两个主子的?看来在老爹和大哥眼中,她真得弱的可以,不过她喜欢,被家人保护的感觉又回来了,很好。
“派人告诉我爹和大哥一声,我的禁足令现在自行解除了。同时告诉他们,小雏鸟要飞了!”凌素雅微笑着说。
“是!”玉沙转身离开。
玉枕遵照凌素雅的吩咐取来了她的小药箱,然后将特制的银针包放进了小姐腰间的荷包里。小姐说,这叫“以防万一”,防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可一切准备就绪,她们要怎么出去呢?这怜梅院里里外外可都是监视她们的人,刚搬进来的时候陆嬷嬷就告诉她,所有的丫鬟、嬷嬷都不可信,尤其是云清公主和孙老太太的人。待会说不定,她们前脚走,后脚消息就传到了有心人耳朵里。
“小姐,我们要怎样出去?现在世子爷婚事突变,老太太和夫人知道我们这时出去,您一定会受罚的!”玉枕说道。
凌素雅知道玉枕的担忧,不过府里越乱、大主子事情越忙,她这个小主子就越不被惦记。古代消息闭塞,呆在闺阁里是得不到正确及时的消息的,她要去探一探永宁侯府的那位未来大嫂是怎么死的,对症方能下药。
“不用担心,我的书房从来不许别人进,今天你和玉荷一个呆在屋内,另一个守在门外,如果有人要见我,就说我在书房抄佛经,不许任何人打扰。”凌素雅说道。
玉枕一听不让她跟着,心里就有些着急,但转念一想,玉香和玉沙都是会武功的,她跟去说不定是个累赘。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守好书房。”玉枕重重地点头保证。
凌素雅笑着说:“别担心,据你家小姐我估计,今天不会有人来的!”
不一会儿,玉香用包裹拿来了几身个头矮小的小厮衣服,和凌素雅、玉沙换上之后,三人从书房后窗跳了出去,然后玉香、玉沙带着凌素雅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凌国公府的后街。
*☆*※*
馨香园是郭老太太居住的地方,除了每天儿孙们的晨昏定省时热闹些,平时园子里一直都是很安静的。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那就是凌国公府发生大事件,需要召开“家庭会议”的时候。
此时,馨香园安喜堂内气氛沉重压抑,凌国公府大管家凌全、二管家凌福正俯身回话。
“吴太医五更时分离开的永宁侯府,据说那时赵小姐已经不行了。小的去太医院问过吴太医,赵小姐得的是急症,等他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无力回天了。但今早不知为何外边都传赵小姐之死是因为世子爷克妻,还造谣说大夫人和七小姐是凌国公府的煞星。”
“小的也去护城司找了上官大人,他已经带人去查是什么人在造谣生事,还说晚一点的时候会到府上说明事情的进展。”
听完凌全、凌福的回话,坐在正堂紫檀方桌右边红漆雕花大椅上的老妇人眉头紧皱。她挽着抛家髻,上插镶玉祥云金钗,身着织锦宽袖暗红百寿交领中衣襦裙,外罩雪花比甲,一双深沉的双目渐渐露出犀利的目光。这位便是凌国公府颇有威严的郭老太太。
而坐在左边红漆雕花大椅上的老妇人面色平静,她挽着堕马髻,金钗步摇华丽地插在黑发间,身着绣罗宽袖橘红牡丹右衽中衣襦裙,外罩墨绿色修竹比甲,双目无波,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里面深藏的阴鸷。她便是凌国公府不容小觑的孙老太太。
凌青云坐在郭老太太的下首,坐在他身边的依次是王氏、云清公主、凌青祥、连氏,而依次坐在孙老太太下首的是世子爷凌正远,以及凌德在京城的两个庶子凌青瑞、凌青杰和他们的妻子孙氏、夏氏,至于其他孙辈都被要求在自己的院落里,无重要事情不要出门。
郭老太太轻轻拨动着手中的墨黑佛珠,看着一脸镇静的凌正远问道:“远儿,此事你怎么看?”
凌正远说道:“回祖母话,谣言就像风一样,虽然刮过会留下痕迹,但总会过去。孙儿以为与永宁侯府的婚事要低调处理,而且要让永宁侯府看到我们凌国公府的诚意,不能让外人觉得我们凌国公府落井下石。六礼已过五礼,赵小姐也算我半个妻子,死者为大,一切我们看永宁侯府的意思吧。”
一身淡蓝色宫装的的云清公主却不同意凌正远的建议,她轻启朱唇、语调柔和而不失威仪地说:“远儿你秉性善良是好,但此事已经波及到凌国公府的名誉,侯府逝女值得同情,但我们是国公府,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更不允许被人污蔑。与永宁侯府的婚事肯定就此作罢,庚帖、聘书肯定是要退回,聘礼也要尽早要回。至于外边的传闻,不过是无知百姓的臆测罢了,等到日后远儿有了良妻佳子,别人自然不会记得今日之事。”
凌青云点点头说:“公主说得对,这件事情要尽快解决,一定要最大限度地挽回远儿和凌国公府的名誉。另外,也一定要查清是谁在背后造谣生是非,对于这一点,凌国公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郭老太太拨动佛珠的手指顿了一下,她严肃地对屋子里所有人说道:“树大招风,凌国公府如今风头正盛,你们行事切忌要谨慎小心,能忍就忍,绝不能让凌国公府陷入危机之中,但也不能让外人抹黑凌国公府。凌国公府的声誉就是你们的命,是凌国公府子子孙孙的命,明白吗?”
“是,儿子明白!”
“是,媳妇明白!”
“是,孙儿明白!”
屋内众人恭敬地起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