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牛肉羹?”悦姑姑脸色微愠,指着奶妈问道:“为何牛肉羹没有记录在册?”
奶妈惊得连连叩头,“那牛肉是奴婢老家来的人送的耗牛肉。奴婢在咱们的小厨房内熬好了冻着,天气寒冷,奴婢连着几天都吃些那个暖身子。那天大皇子见了便嚷嚷着也要吃,奴婢也不敢违了大皇子的令,便叫了验食宫人来验过后,才用干净的碗筷给大皇子喂了几口。因不是大皇子专做的,膳食记录的人想是没记上。奴婢有罪,给大皇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求皇后娘娘宽恕。”
她在叩头时,也不忘偷偷与荷贵妃身边的月姑姑使眼色。她与月姑姑的姨丈是同一个地方的人,私下也会常托月姑姑给家里带个信什么的。这耗牛肉也是月姑姑的姨丈送来的。只是这事绝不说出来。被皇后知道自己与别宫中的人私下有来往,皇后绝不会轻饶了自己。
“那牛肉羹可曾验过?”皇后娘娘并不理会奶妈,转头去问悦姑姑。见悦姑姑点头,叹了一口气问道:“这该如何罚处?”
“私下给皇子喂食罚三十板子。可若是因喂食让皇子公主有不舒服的情况,则算是投毒之罪了,该是凌迟。”
“这不是投毒!”李兰猗和荷贵妃几乎是同时说出这话,引得众人都是微微一愣。
李兰猗也就罢了,这事中受最大的委屈便是她了。可出自将门的荷贵妃行事端庄,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情况。这事与荷贵妃毫不相干,她的行为让皇后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摆了摆手,示意李兰猗先不要说话,便向荷贵妃问道:“贵妃妹妹向来不愿多插手宫中之事,怎么今日倒有话可说了?”
这荷贵妃也当真是个人物。她神色并不改变,倒装得更加慌张起来。对皇后拜了一拜道:“近日玄儿好似中邪了一般,时热时冷的。嫔妾请了法师在庙里为玄儿日夜祈福——皇后您也是知道的,祈福之时不能听见任何杀生之事,便是听见了也要尽力化解,故而嫔妾才有那一说。”
这说辞合情合理,皇后疑虑尽去。可荷贵妃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再说,这奶妈向来也稳重,倒像是跟着大皇子时间最长的嬷嬷了,想来也是对大皇子和皇后非常忠心的人。皇后娘娘向来公允,自有定夺。”
“嗯。”皇后转身对悦姑姑道:“让奶妈去内务府领是三十板子便是。啻嫔还有何要说的吗?”
皇后果然公允,李兰猗再无疑议。她始终觉得那牛肉羹有些问题,叫端了一碗来给大皇子的扮演者也送去。折腾了一下午众人也都累了,皇后领着一众嫔妃散了,走时说一有消息便会来知会李兰猗。
只过了一个小时辰,皇**里的下人便急急跑来。
下午扮演大皇子的那人,吃过螺肉和牛肉羹便开始腹痛,太医也查不出什么名堂来,看来是食物直冲。而奶妈一出了李兰猗宫殿便失踪了。本来还想问从奶妈身上问出些什么来,结果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找着奶妈的影。皇后又气又急的,急急叫李兰猗过去说话。
李兰猗的心咯噔一下,直觉告诉她奶妈凶多吉少。皇后也是一样的想法,一见李兰猗来了便遣退了众人,直叹:“奶妈怕是再寻不着了。好利索的手段!”
李兰猗勉强笑了笑,心里却认定奶妈是被皇后秘密处置了。皇后表面是公正,可是能稳坐后这么多年,仅靠公证和父亲是皇帝的舅舅明显是不够的。几番接触下来,她早就发现皇后心地不坏,手段也不差。这种人,绝不容下对她有坏心的人。她怀疑奶妈要害大皇子,下了杀手也是正常。
“啻嫔怀疑是本宫杀了奶妈?”皇后柳眉一挑,已然猜出李兰猗的想法。她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本宫不会在这些无谓的人身上浪费丝毫精力。与你想的恰恰相反,本宫不想奶妈出事,本宫要通过奶妈找到指使或是利用她的人。”
的确是这个理。李兰猗正要跪下行礼,却被皇后拉住了。
“本宫欣赏你的聪明劲,你我之间不必再说暗话。”皇后面色一沉,看向窗外道:“此人手段高深,办起事来又利爽,倒真叫人难寻踪影了。”
“奶妈不说过,那耗牛肉是同乡给他的么?查一查来宫里探望奶妈的人,或是查一查她的老家事有什么亲戚?”
皇后点点头,说是早就安排下去了,过些天便会有答案。“啻嫔,你待大皇子好本宫心中明了。这事到底是本宫待欠了你,本宫自会想法补偿。不过此事涉及你我二人,咱们秘密查找便是,万不可让圣上知晓,免生事端。”皇后看了看窗外,话锋一转:“你好些日子未见圣上了罢?本宫安排今晚你与圣上进晚膳,快回去准备着吧。”
这就是所谓的补偿?李兰猗有些郁闷。见皇后她没有心理障碍,可以做得非常自然,见吴锐帝她就做不到了。有希望才有失望,她对吴锐帝已经失望至极,真的很难在他面前强颜欢笑起来。看着季焕兴冲冲地帮自己妆扮,李兰猗悄悄叹了一口气。
心里再气再难过,也要去面对。在大吴**是这样,在21世纪的职场也是这样。李兰猗把吴锐帝想象是公司里面的财务大妈,心里好过了一些。加上在等待吴锐帝时,木离又宽慰了她不少,见到吴锐帝时倒也能笑得出来了。
几天不见,吴锐帝倒是丝毫没有变。他见了李兰猗微微一楞,一声“你来了”倒省去了不少尴尬。
席间,李兰猗与吴锐帝都极力避开了不好的话题。他俩之间已经脆弱得再经不起任何的不开心了。
“听说前几日故景重演是你的主意?”吴锐帝总算说了一句和菜肴无关的话题,颇有些得意地道:“朕把这法子说给大理司的人听了,让他们也可借鉴。你倒是帮了我不少。”
李兰猗忙起身跪下。她可没有忘记这男人上次差点要赐死自己的事,忙解释着:“不过是嫔妾闹着玩罢了,说到底还是皇后恩泽,才能促成此事。”
吴锐帝伸出手想去搀她,却被她眼神里的一丝不情愿僵持在半空中,弄得他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的,好不尴尬。还好此时殿外响起了一阵喧闹之声,锐帝故做挥手状厉声问道:“谁在外面吵?”
“禀陛下,是柔贵人身边的人。说是柔贵人胎动太厉害,不舒坦。”
“**的事不是一向找皇后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吴锐帝脸色铁青,看来是把刚才的气全发到这里了,惹得李兰猗直笑,吓得回话的宫人直哆嗦。
见那宫人的确有点可怜,李兰猗劝道:“圣上又何必跟回话的人过不去?估计是柔贵人身子不舒服,想圣上罢了。即如此……嫔妾先行告退了。”
从来都是吴锐帝发话让别人退下,可从来没有过人敢主动说要离开的。站在吴锐帝身后的木离对李兰猗连连摇手,意思再明白不过。可李兰猗只是笑笑,对着眉头越皱越紧地锐帝说:“怀孕之人总是各种不适,圣上还是去看看吧。”说完转身便离开。
吴锐帝拍了一下桌子,脸上闪过一丝狭笑。“去知会皇后一声,南越之行由啻嫔随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