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李兰猗下午腹部开始隐隐作痛,到了晚间竟痛得有些难忍了。她命人拿了巾布来,狠狠咬在嘴里,以此减轻些痛苦。哪知这疼痛倒越来越厉害了,每隔上几分钟便痛得更厉害,直闹得她满额细汗,痛得在床上来回辗转。饶是这样,她硬是没有喊出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啻嫔为什么会这样?”得知消息的吴锐帝丢下还在太医院催产的柔贵人赶了过来,一见李兰猗的模样便对满宫中的下人们发火。“怎么不去叫太医?去叫太医!”
跪在床边的忙碌着的下人们都暗暗落泪,却无人敢动。芷嬷嬷跪行上前来向吴锐帝答着:“验身必伤阴……叫太医来也无用,只能慢慢调理。”
“圣上……别为难她们……”趁着疼痛的间隙,李兰猗喘着气说:“验身之后会这样的……嫔妾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再说柔贵人才是最要太医的。她还好?”
“你自己都这模样了,还管她做甚?”再烦柔贵人的娇纵,锐帝还是脸色暗了暗。“太医给正在催产,说是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也怪她自己的,这么大的月份不好好的待在宫里。”
将李兰猗的头轻轻抚在自己的膝上,锐帝握住她的手柔声说:“朕陪你说些别的罢。太医说了些可以补阴的药,朕已下令让各县去征了。朕已决意下月征讨陈国。在南越时偷袭你的人,正是陈国派去的。兰猗?兰猗?”
折腾了一晚上,李兰猗终于沉沉睡去。这一觉并不安稳,再次痛醒过来的时候,吴锐帝早已不赶去太医院了。听芷嬷嬷说,柔贵人醒来后得知孩子没有保住,在太医院好一番闹腾。又一口咬定是遭人陷害,把吴锐帝和皇后缠了大半宿。
正在喝粥的李兰猗险些呛了一口,“陷害?这事也的确有些奇怪,皇后没去查吗?”
“自然是查了的。”见李兰猗能吃些东西了,芷嬷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一边喂李兰猗一边嘀咕道:“皇后说这事也怪柔贵人自己。就要足月了不待在宫里好生养着非要四处闲逛。御花园的假山前几日才上了新漆,哪知柔贵人一闻到新漆味便会接不上气来,这事贵人又从未说过,管事的又哪里会想到故意去告诉她一声?事后也不过把内务府负责这事的几个太监打了几下板子了事。”
原来是对漆过敏。可假山又不放在宫殿里面,好几天的时间也不够透味的?李兰猗觉得有点不对劲,摇摇头示意芷嬷嬷不再要喂了。
细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天在假山边的几个小太监,似乎有一个提着木桶,一见了她便忙把木桶藏在了花从中?这么看来倒真像是故意陷害。只是下人再受气,一般情况下也不敢得罪宫里的妃嫔,柔贵人的确让那几个小太监受过冤枉,也不至于叫他们这么记恨吧。她扬了扬手叫来冬儿,轻声问道:“你与内务府走得近些。柔贵人近来找了内务府的晦气?”
“娘娘何必去管她的事?”冬儿一脸鄙夷地模样,在她耳边说:“她倒是常找内务府的晦气。前几日撞见内务府的得旺偷拿宫中的东西去换钱,直接就告到皇后那里去了。得旺可恨死她了,那可是得旺送出宫去救母亲命的钱。”
真是不可开罪小人啊。李兰猗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有些负罪感。当时要不是有些生柔贵人的气,她仔细想想便能发现问题,不至于让柔贵人八个月身孕还遭这罪。说到底,柔贵人这样她也有些责任。“你去库房里挑一些圣上和皇后赏我的补药,拿些送给柔贵人去吧。”
冬儿一脸的不乐意。“圣上和皇后赏的都是好东西,前些日子娘娘就叫我送了一些给还在关押着的季焕。现在又拿去给柔贵人?她对娘娘又不好,上次还为难李家老爹爹……”
“知道知道。只是看她可怜罢了。你要不乐意便挑些不太好的送她成了吧?”雀信嬷嬷走了之后,李兰猗对冬儿近乎娇纵,言语之间没有半分主仆的感觉,更像是跟闺蜜聊天一样。好在芷嬷嬷是个稳得的人,在一旁听着也没有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来,笑着劝和说:“娘娘如此心肠,日后福泽必定深厚。且不说我们一干人都是受娘娘恩泽吧,听闻被暂押在内务府的季焕姑娘也受内务府的照料,想来也是娘娘打点好的缘故。”
季焕虽不是妃嫔,但好歹也算是皇帝的女人。跟着李兰猗一同回来,季焕验身是不用了,却要照规矩在内务府暂押一个月,说是要去掉她身上宫外的“秽气”。李兰猗不想让身边的人受罪,叫冬儿去内务府上上下下都送了些银子,好让季焕也少吃些苦。如今看来,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宫里面跟职……咳!”李兰猗咳了几声掩饰过去,硬生生把“职场”二字给掩盖了过去。她其实想说“宫里面的下人都不容易,却也是最没有顾忌的人。常言道‘宁得罪君子,不可开来罪小人’,无谓为了一时的气或是钱财,惹得他们不痛快,招惹更多的麻烦。”可生怕芷嬷嬷和下人们听去不痛快,便只说了“多给些钱财,大家都痛快些”,听得芷嬷嬷连连点头,赞李兰猗是她见过的主子里面最看得开,看得透的。
“那是。咱们娘娘是什么样的人?若是柔贵人有娘娘一半的见解,也不至于此了。”冬儿将褥被帮她盖好,见她已经没觉得痛了也高兴了起来。又逼着李兰猗再喝了几口粥,这才带着人退了下去。
半梦之醒之间,李兰猗恍惚见到柔贵人挺着个大肚子缓缓走来。走得床边时,柔贵人的面目突然变得异常狰狞,肚子上也开始渗出鲜血。李兰猗手脚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着看柔贵人瞪着双眼靠近她,用幽幽地声音对她说道:“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害我?”
也不知道在哪里来的力气,李兰猗大声喊道:“在这个宫里,没有人能害你。只有你自己害自己!”话音一落,柔贵人消失不见,只听得一声幽扬的钟声自远而近传来。转头一看,已是晨晓。
一连七日,太庙的钟声都在皇宫中回响着。**最近事多,连恭妃也有些不好起来,皇后索性连续七日待在太庙祈福。除了病着的李兰猗柔贵人和恭妃,众妃自然也是陪同着一起去了。加上皇后又严令责罚了一些偷懒的宫女和太监,聚在角落中说话的人也少了许多,**一时间宁静得有些异常。
自那晚腹痛之后,每隔上一天的晚上,李兰猗便会觉得肚子里面有针在扎一般。她没有生过孩子,不能确认是不是宫缩,只好拿补药当饭一样吃。弄得张嘴说话都是一股药味,心情也不是很好。听芷嬷嬷说,验身这法子因个人体质不一样,副作用也会不一样。比如恭妃就没有腹痛的情况,只是再也不能生育,她倒觉得自己相比较来说还算幸运的,至少还可以尝尝身为人母的满足感。虽然多疑又腹黑的吴锐帝在她眼里并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可现实如此也没办法改变。
所幸吴锐帝还不算是个渣男。他白天去朝廷开会,还要出宫去验阅部队,亲切慰问即将远程的将军,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得赶去太庙陪皇后吃晚饭,再匆匆赶来陪着李兰猗,总好算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这样懂得疼人的男人,也不算太坏。
“日子就这样,总得过下去。”李兰猗端起药碗,闭着眼一口气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