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些的男孩子马上回答:“母亲好不容易醒过来,父亲让母亲处理如燕。可是母亲说她不认识这地方了,也不认识大家了。”这个时候还没忘了暗告他父亲一状,这孩子真是人才。
“不认识了?弟媳你可还认得老太太?”那华丽的二夫人表情夸张的问。
沈其萱摇摇头。
老夫人一抬手阻止了那二夫人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夸张尖叫,指着那男人问沈其萱:“你也不认识他?”
沈其萱点点头。
老夫人就说:“难道是癔症?听说受了刺激容易得癔症的。再请太医来一趟吧。”
那男人就说:“刚才薛太医还没走,儿子怕媳妇还有什么事,多留了他一时。”
二夫人就用她那和装扮一样夸张的声音说:“弟妹,看三弟多疼……”
“他疼的是外头那个狐狸精和狐狸精的女儿,留着太医一会儿好演苦肉计。”老夫人冷冷的打断二媳妇的话,难得同情的看了三媳妇一眼,只见三媳妇却还是一脸茫然,似乎事不关己一般。
太医果然正等候中,一时就进来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先生,形貌平常,但是很精神。
老夫人在有眼力价的丫鬟早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说:“我这三媳妇醒过来就说不认识人了,你给看看这是怎么了?或者应该找个道士来的。”
2、
沈其萱听了心里不满,这请道士岂不是认为自己中邪了。中邪可不是好名声,就算是梦中这点也应该说明白了,就说:“回老夫人的话,我还记得飞蓬、卷耳她们四个,余下的不认识了。请问老夫人,这是哪里?”
那太医听了,若有所思的问:“唐三夫人,你还记得一些事?”
沈其萱赶紧分辨:“我记得我还待字闺中,不知道什么唐三夫人。”
“这……”那二夫人又要叫,被老夫人一个眼神定住了,看起来这二夫人是怕极了这老夫人,不过似乎也幸亏她怕极了这老夫人,要不别人的耳朵得受多少罪啊。
那太医就问:“那夫——您还记得您姓什么?是哪里人?家中做什么的?家中有什么人?”
沈其萱如实回答:“我姓沈,我家住在凤城,祖籍是瑞州。我家是经商的,以丝绸起家,现在是朝廷许可的盐商。家中有祖父、父母,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出嫁的姐姐,昨天传信来说我姐姐去世了。”
心直口快的飞蓬禁不住忘了规矩脱口而出:“大姑奶奶去世三年了!”
“什么?”这回是沈其萱懵了。
那男人想了一下,问:“现在是哪一年哪月哪日?”
沈其萱脱口而出:“庆历二十一年九月七日。”
这些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看沈其萱,又转向看那太医求助。
太医果然是太医,就是见多识广:“唐三夫人这病是失忆。”
老夫人听了,沉吟一下:“失忆啊,这么就说过去了。我娘家一个表姐也有过,是摔到头了。三媳妇也应该是被如燕那丫头推倒的时候伤了头吧。”
“有的!如燕故意把母亲往山石上推的!母亲整个人都是摔倒在山石上的!”那小姑娘马上义愤填膺的说,一激动就顾不上刚才老夫人问话的时候就揽在怀里的弟弟了。
那小孩子从发现祖母进来就不敢哭叫了,现在被姐姐放开,也不敢再哭,只是悄悄爬到沈其萱身边,想把小身体靠在沈其萱怀里。沈其萱虽然一点也记不起这个孩子,还是忍不住把他搂过来。
那男人看了这一幕,不禁别过头。
那青锻衣服的大夫人问:“失忆?就是没有记忆了?怎么三弟妹还记得娘家的事?”
太医解释:“失忆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有时候就忘了一部分。唐三夫人看来就是忘了这三年的事。”
那大些的孩子就问:“那母亲还能恢复么?”
老夫人这回有些权威的说:“如果是头里面压了血,有些时候看大夫就行,化了血就能都想起来了。只是有些听说不是那么容易好的。太医你诊脉吧,伤了头的,不只是失忆这一样的事,别再有别的什么伤。”
沈其萱忍不住问:“那现在是哪一年哪月哪日?”
卷耳在她傍边说:“回夫人的话,这是庆历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三。
夫人两年前庆历二十二年十月初十嫁到这东昌候府,夫君是侯府的三爷,那边就是姑爷。这位是您婆婆老夫人,那是您大嫂大夫人,你二嫂二夫人,二夫人就是侯爷夫人。这是二少爷,五小姐,六少爷,都是姑爷前房夫人留下的嫡子,这两年都是夫人您抚养在跟前的。”
沈其萱傻了,难道真的不是做梦,而是失忆了?昨天晚上还是庆历二十一年九月六日,醒来就是庆历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三日。昨天晚上还是凤城盐商沈家待字闺中的二小姐,醒了就是什么三夫人。这真的不是噩梦?
沈其萱也不知道自己是经不住这个刺激,或者身体真的太虚弱,还是自己催眠自己还是梦中,她努力想要滚下床去,惊醒自己的时候,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沈其萱再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只剩下她熟悉的四个侍女了。
不管现在是庆历二十一年九月七日还是庆历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三日,飞蓬,卷耳,女萝,白茅四个都是跟了她几年的侍女。所以当房内只有她们四个的时候,虽然还是个陌生环境,沈其萱心也安稳些。
见她醒过来,四人都围过来,白茅问:“夫人——二小姐您怎么样?”
“怎么又叫二小姐了?”沈其萱自欺欺人的还抱有一线希望,这还是庆历二十一年九月七日,自己还是凤城沈家待字闺中的二小姐。
飞蓬喃喃的说:“太医说要按原来的称呼夫——二小姐,避免刺激您。”
沈其萱的心一下沉到冰湖底下一般:“所以说我还是这什么侯府的三爷的继室?”
女萝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其他丫鬟也受了感染,都哭泣起来,还是卷耳一如既往的稳重,擦了一把泪,说:“夫人——二小姐,我们都知道您委屈。小少爷没了,三爷——姑爷又是这么偏心寒烟那狐狸精母女,您伤心是自然的,可是咱们也没办法啊,您还的面对现实啊。”
“现实?我是什么侯府的三爷的继室,被得宠的小妾所出的庶女害的小产了儿子?这就是现实?”沈其萱对这所谓的现实,实在有一种找不到着力点的悬浮感,真的实在没办法把这套到自己身上,虽然她现在已经有些相信了,“给我拿个镜子来。”
镜子很快拿来,沈其萱看着镜子中的人,心里再怎么抗拒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十四岁和十七岁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镜子里的人脸盘五官似乎极其熟悉,却又和平时不太一样,脸上的残余的几分婴儿肥彻底没有了,变成了标准的瓜子脸,眉眼更舒展了,完全是个像自己母亲一样的美艳动人。要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一定会为之欣喜的,可是现在她的心如同掉落在地一般。
卷耳看沈其萱如同被雷击了一样傻在那里,十分担心的叫:“夫人——二小姐?二小姐?”
沈其萱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一切都那么虚空,那么茫然,想都不知道该想什么。
这时候白茅突然站起来说:“我去杀了那狐狸精母女,然后自杀抵罪。”
她傍边的女萝赶紧一把抓住白茅:“你疯了!”
“都是那妖精教唆的,她那女儿才敢害咱们二小姐的!她们都把二小姐害成这样了!我也和她们拼了!”白茅努力要挣脱女萝,幸亏飞蓬也反应过来帮着女萝拉住白茅。
卷耳也赶紧跑过去帮忙:“白茅你为二小姐想,也不能乱来啊!你杀了那狐狸精,会连累二小姐的……”
“住手!”沈其萱被这么一闹倒清醒几分,要说沈其萱也不是什么不能经事的人,只是眼前这情况实在离奇,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四个丫鬟赶紧又围过来:“二小姐……”
沈其萱按住太阳穴,努力劝说自己:人要随遇而安,万事面对现实,积极应对任何情况。这么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之后,沈其萱才说:“你们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离凤城我家多远?这什么侯府是什么样的人家?这什么三爷是什么人?我又怎么嫁给他的?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
沈其萱确实是个适应能力超强的人,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在是三年之后的可怕现实——听起来外头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狐狸精等着要自己的命呢,所以只怕没空自怜这一梦三年的悲剧命运,先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吧。
怎么也得先弄清情况,就算一梦三年,那么这三年自己的身份有了这么大变化,自然不是空白的度过的,三年都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在处境如何,需要面对的局面是什么样的,弄清楚这些才是当务之急。
要不只怕和那五小姐的生母一样结果了——小姑娘怎么说的:给那些狐狸精逼死的。正室被妾氏逼死,不太可能,但是足以证明这些狐狸精必须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