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醒了已经日上三竿了,女萝和白茅服侍她洗漱,女萝说:“老爷一直打听夫人醒了没有。”
沈其萱就问:“那如燕怎么样了?”
白茅愤愤的说:“还能怎么样?昨天说晕倒了,老爷就让搬到她房里,又是请大夫,又是炖补品的,比夫人这里还上心呢。气的五姑娘去寒姨娘那边闹了一场。”
“没被——她父亲惩罚吧?”沈其萱虽然对这个据说在自己身边养了两年的女儿一点记忆也没有,但是短短的相处可以感觉到那个孩子对自己的依恋和维护,她的兄弟也是。想到那三个孩子,沈其萱的心总是忍不住软下来,不过孩子是孩子,她能接受她有了三个继子女,但是对突然冒出个丈夫还是接受不能的,何况还是个宠妾灭妻的人渣。
女萝一边帮她梳妆一边说:“这倒没有。毕竟老夫人盯着呢,老夫人最近正找老爷的茬呢,老爷也不敢框外了。不过老爷一直不喜欢五姑娘,喜欢八姑娘,如今只怕更加明显了。”
沈其萱听了心里更冷:不喜欢自己嫡长女?一个自己亲生的小姑娘能有多么招做父亲的不待见?还不是不喜欢原配,于是折射到女儿身上。而那什么如燕,只怕是子以母为贵,母宠子抱。
等沈其萱收拾好了,飞蓬端了早餐上来,沈其萱就问:“卷耳呢?”
飞蓬回答:“去看六少爷了,听说昨晚哭了一夜,婢子们也不好惊动夫人,卷耳一早就过去看看。”
沈其萱叹了口气:“把孩子抱过来吧。”虽然以她十四岁的经历,做一个三、四岁孩子的母亲真的可能很勉强,但是她回忆一下昨天那小小软软暖暖的小身体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唉!终归还是试一试吧。
女萝就应声去了,可惜比孩子来的更早的是孩子们的爹——对沈其萱来说,这个人对她来说,只能定位成那些孩子的爹,完全找不到是自己丈夫的感觉。
唐柏早就打听妻子有没有醒过来,一听到说妻子醒了,就赶紧过了来。他得赶在嫡母老夫人处理如燕之前,和妻子说通,让妻子出面宽恕如燕,要不以嫡母的性子,如燕绝对逃不了家法处置。虽然如燕这次是错了,但是倒是还是小姑娘呢,哪里受的住一顿家法啊。
当唐柏进了妻子的房间,还没绕过屏风,就听见妻子的声音:“早点先放着吧,孩子过来一起吃吧。那么小的孩子哭了一晚上,哪里受得了。奶娘都是死的!对了,那三个孩子都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唐柏不由停住了脚步,这个小妻子其实他也不算太熟悉,两个人成亲两年,其实一起生活的时间根本不足两个月,自己调进京城足月就又出去办事,这才回来,双方能有多少情分?
不过听说她对自己前房留下的三个孩子极好,自己本来也不以为然,不过此次看了妻子是真的对孩子上心,也是为了小儿子才流产的,如今连孩子名字都记不起来,就心疼孩子哭了。真是比孩子的亲娘有心,难怪孩子们如此贴她。
不过想到孩子的亲娘,前妻林氏,唐柏就意兴阑珊了,归燕明明看着像自己,怎么却生了林氏的性子,得让她继母好好教养一下,否则和她生母一样,以后到了夫家也是祸害人家家,什么夫妻和睦就不用想了。
还是现在的沈氏性子好,既然她如此疼爱子女们,那么应该也能原谅如燕的,如燕也是她的女儿啊。这么一想,唐柏觉得如燕的事还是有缓和余地的。
可惜唐柏进了妻子的房间,沈其萱正听侍女的汇报,考虑自己目前横空出世的这三个孩子呢:“二少爷修远,十一岁了,和枫儿一般大,真的看着比枫儿懂事。哎!按你们说的都过去三年了,枫儿也十四了。归燕才九岁啊,长的真高。怀远排行第六?都三岁了?可是感觉好小呢。”枫儿——沈其枫,沈其萱的亲弟弟。
还是飞蓬看见了唐柏,行了一礼:“老爷来了!”顺便狠狠瞪了白茅一眼,在飞蓬的压迫性目光注视下,白茅也咬咬牙行礼问好。
沈其萱被惊动了,抬头看看现在居然算是她丈夫的人,看来昨晚真的没睡好啊,眼里的血丝很重啊。这夜不成寐,只怕不是担心我这个继室的死活吧,担心的是你那爱妾生的庶女吧?
沈其萱手在被子里狠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振作点,不管自己有没有出嫁的记忆,不管自己是不是认识面前这个男人,但是明显自己不是在梦中了,现实就自己已经是这个男人的继室,这府宅里的三夫人了。
造化弄人,但是自己得对自己负责,似乎作了高门主母,还得对自己的陪房们负责,这些背井离乡跟着她到夫家的下人们的生死荣辱都在自己这个出阁的小姐身上了。对了,自己比一般主母还要多负责几个孩子呢。
所以沈其萱柔柔弱弱又无比哀怨的说:“老爷这么早就过来看妾身了。都是妾身不小心,流了老爷的子嗣,是妾身对不住唐家。”
唐柏赶紧说:“夫人哪里话!这怎么能怨夫人呢,都是,都是孩子们不懂事,连累了你。”
沈其萱心里冷笑:孩子们不懂事?就是说如燕推我撞上山石流产,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懂事?而且还是孩子们不懂事,听着没有?是“们”,连才三岁被无辜袭击的唐怀远也算上责任了。
但是沈其萱却只是低下头:“老爷真是体谅妾身,妾身有老爷这句话就知足了。”——我说的是客气话,不是我真的认为流了孩子是我的错,大家面子话好说,心里得明白。
唐柏却想,这个沈氏虽然商家女出身,但是也算是温柔贤惠了,要是前妻林氏早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了。这么想着,他也有些内疚,这沈氏是个好女人,开朗善良,贤惠懂理,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本来自己能添一位嫡子呢。
沈其萱看出唐柏的犹豫,心里盘算,这个策略看起来没用错。
正当唐柏正踌躇怎么开口才好,这时候外头一阵骚乱,夹杂着“老爷”之类的呼喊,沈其萱不等唐柏反应,立刻抱住头:“飞蓬快阻止她们闹,我头疼!”
飞蓬本来吓的脸色发白,不过低头看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的好像因为痛苦眯起来的眼睛的时候,就放心了——自己姑娘真病痛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
于是飞蓬飞也似的跑出去:“你们要害死夫人么?夫人身子弱,又睡不好,听不得吵闹!”
外头都是唐府配给沈其萱的丫鬟,正拖着一个水红衣裙的女子,听见飞蓬这么喊,她们马上就去堵那丫头的嘴,可惜那丫头十分彪悍,居然死死咬住堵她嘴的丫鬟的手,那丫鬟惨叫一声。
“叫什么?”唐柏出来了,正好赶上这一声叫,不过看了一眼外头的情况,也推测个大概:“画薇你来做什么?夫人正休息不能听吵闹。”
一句压住了看见老爷正要放声大哭的寒烟的贴身侍女画薇,她只好低下头喃喃的哭诉:“老夫人的人把姑娘带走了!老爷救救姑娘吧!”
唐柏心里一紧,嫡母果然行动了,从这次自己升官入京,嫡母也开始把自己当做眼中钉了。之前这老太太的火力主要集中在继承了爵位的二哥身上,对他和老四这种没有继承权的,看不见就一般想不起来折腾,可是虽然自己的上升,老太太有想起来他也是不顺眼的一个了。
嫡母太夫人当年也曾经有过两个嫡子的,结果都是死胎,连收养在名下的庶子也早逝,所以对居然幸存下来的狐狸精们生的儿子各种的不甘不平,自然也是百般刁难。
不过自己和老四这种不能继承爵位的,老太太基本还无视。可是想想老夫人对二哥东昌侯一家的种种折腾,如果用在如燕身上……唐柏不敢耽误,起步就要去老夫人的院子,这时候长子修远、长女归燕从厢房里跑出来,后头跟着抱着幼子宁远的卷耳。奶娘们在后喊“五姑娘慢点!”
修远和归燕看见父亲,迟疑一下,还是停住行礼,不过归燕还是不忘狠狠瞪了画薇一眼,而宁远还小,昨晚被抱出了母亲的正房换了地方睡觉,断断续续哭了一晚,现在只想见母亲,哪里顾得上基本陌生的父亲,只是感觉说好带自己去见母亲的卷耳不走了,就大哭起来:“母亲!我要母亲!”
与此同时,白茅冲出来:“快请大夫!”
这么一声,已经懂事了的修远和归燕脸色变了,两个小孩立刻无视了他们父亲就从他身边冲进房里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柏觉得儿子经过的时候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在看已经只是背影了。
唐柏迟疑一下也转身跟着进去,卷耳等侍女也跟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