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小先生较之前几天更显消瘦,眼神空洞,神情淡漠的从小酒馆出来。想到前几天的事情,布谷不想理睬他,顺势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作祈祷状。估摸着那小先生应该走过去了才睁开眼睛,左右巡视果然没见着那人。
“走得挺快的嘛,这么一会儿就没影了。”闭目沉神对着小酒馆供奉财神的方位拜了拜,甚是虔诚。拜完财神,又等了好一会儿,那兄弟俩还没来,顿时觉得无聊在酒馆门口踱步。
酒馆并不算大,左右各有一条小巷道,心中不免好奇想看看巷道通向哪里。左边巷道满是泥泞,布谷摇摇头,转向右边,右边巷道还好,略宽些,可容车马通过,路上也有湿泥,但比左边的好上很多。巷道后面貌似是一个磨坊,门口挂有匾牌,门前停着驹骡,有一个中年汉子正牵着驴向这边走来。驴背上两个大布袋,随着驴子行路间的颠簸,白色粉尘微微浮动,弄的驴背上白花花一片。布谷看到这正要离去,忽的从后巷口左侧走出一个人,是那个小先生。此时他正用袖口擦拭眼角,似是刚哭过。
那小先生也看到了布谷,忙撤去擦泪的袖角,手缩进袖子,装作没事的样子,想快步走过,看样子是想要无视布谷。布谷看到他那扯破的袖子和满是冻疮的手,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这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世人都喜欢给别人看最风光的一面,谁愿意被人轻视、自甘堕落颓废,混迹街头,形同乞丐啊!
“小先生,好啊!”
“姑娘,有什么事吗?”
“小先生不记得我了吗,那天我们在土地庙后面见过的。”
“在下不太记得了,姑娘见谅。”冷冷的声音却又让人挑不出责怪的理由。
“没关系,只是见小先生好像满是心事的样子,小先生年纪不大怎么会有这般烦心事,可以给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在下,只是个快要饿死的异乡人,心已经灰了,不值得姑娘怜悯。”
“唉,你这个人很难沟通咯。‘在下在下’,你不过比我大几岁的而已,弄得自己像个经历风霜的小老头似的,你不觉得累吗?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饿死的人,但是没饿死的更多,路还长着呢,你要振作啊,你的爹娘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会很难受的。”
“我,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说着眼圈开始泛红。
布谷扯过他的手臂,把他拉到路边。他一惊挣扎开来,正要说话,身后驴子“踢踏,踢踏,”的声音,让他自觉站到路边。那中年汉子惊异的看了布谷他们一眼,牵着驴子缓缓行去。不是每个人都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闲事,从来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种事情太多了,这不全怪别人淡漠,是这些人已经不能轻易的相信,不能轻易的付出了。
“对不起啊!”布谷拿出手绢递给他,示意他擦眼泪。
“小先生,别难过,这里从来饿不死想活着的人。咱们这虽不富裕,但也能容得下你。我叫布谷,家住澎河村,离这不远。我们村长人很好,村子里的叔叔婶婶人也不错,你要是愿意来我们村子,我们都会帮衬你的!不要灰心,你叫什么啊?”
“我叫邓自臻,”他的眼神略明朗了一些,仿佛布谷的话让他燃起了希望,转瞬又黯淡了下来道,“可我什么也不会,去了也只是累赘。”
“别这么想,咱们庄户人家没这么大的讲究,地里活不用学,人家咋做咱咋做。”
邓自臻略有迟疑,转念一想这个姑娘是很好心,可是他们村里人也能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吗?这些日子他是受尽冷眼,不想再被别人奚落了,想到这里说道:“姑娘心地善良,必受上天垂爱。不是每个人都像姑娘一样善良,在下不愿再受人冷眼,姑娘的话让自臻受益匪浅,他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姑娘,告辞!”冲着布谷作了一揖,转身离去。
“唉,好迂腐的少年啊!”布谷无奈的感慨到。“不过他真的很可怜,莫名的让人觉得心疼。他要是来村上,村里应该不会给他冷眼吧?他长得那么像祖明,应该不像坏人啊,他们肯定不会难为他的。这世道大家见过面的都是以貌取人,长得好看咋地都行!相由心生,希望他的那股刚毅的骨气也是生的有道理吧,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道理。
转回酒馆门口,又等了一会,正河正江两兄弟才来。三人各怀心事,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正江在想三个人该怎么选,布谷在想邓自臻,许正河在想下午后背被打的那一棍子,心中愤愤不已,却又不好把自己的挫事说出去。原来他下午想爬人家的墙头看看那姑娘长啥样,结果弄错了院子,还没爬上去后背就被人打了一棍子,弄得他是落荒而逃,他的速度还真不是盖的,不然这哪是一棍子的事情,呵呵,下次肯定不爬墙头了,大哥你这媳妇看一下还真是不容易啊!
还好,天黑前回到了家。爹娘已经做好了饭正等着他们。一家人,吃完喝完收拾完,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这几天咱们把那三家都走访了一遍,我和你娘心里也有点底了。你们咋看都说说,不碍事。”爹率先开口道。
“爹,这三家都不错,我也说不好,您和娘先说说呗!您让我说我心里怪紧张的,先听听您咋看的。”正江犹豫了一会皱了皱眉说道。
“也行,澎溪村的伍家大姑娘,听你本财婶子娘家弟妹说,长得确实很漂亮,针线家务也没得说,伍家那夫妻俩也是出了名的能干,家里田地也多。但是他们家没有男娃,妹妹又小,要是娶了她,你自然要多辛苦,咱家和伍家都得顾着。”
“澎江村是你大舅妈的娘家,你大舅妈说那张家丫头很讨人喜欢,也很能干,聪明伶俐的很。咱们去打听的时候,邻里都替他们说好话,是户好人家。”
“镇上的程家,咱们那天去米行见过她爹了,他不知道咱们是谁,还陪着咱们说了半晌的话啊,没有半点不耐烦,爹这么睿察,和气,闺女也错不了,你们也说说你们查的怎么样?”
大哥二哥都不做声,听爹的意思是不太中意伍家,布谷在心里道。
“我先说说吧,”布谷说道:“伍家的大女儿我没见着,但是本财婶子的侄女小静带我出去玩的时候遇见那伍家婶子了,她人挺厉害的,两个小孩踩了他们家几颗菜苗,她把人家小孩都骂哭了。小静告诉我,他们家人平时很小气的。镇上那家我倒是见着人了,那个姐姐人特别好,长得也很漂亮耐看。她家里有一片院子,里面种着菜还喂着小鸡,家里收拾的特别清爽利落,程家婶子人也特别好,还留我在她家玩了一会呢,程姐姐就是微微有点胖,但是个子很高,比我高大半个头呢!”
“小妹,你还会长高呢!她比你大四岁呢!”正河接道。
“嗯,布谷说的没错,伍家夫妇的小气是出了名的,要是娶了他们家姑娘,日子可能不太好过。镇上的程家姑娘我没见着,不过他家隔壁的婶子说她人还不错。我们去张家的时候他们家果园子里正在授花粉,人特别多,我没见着那姑娘,不过见着他爹娘了,两人个子都不太高,不知道那姑娘咋样?”正江道,听完大家都没说话,气氛略有些凝滞。
“嘿嘿,爹娘,大哥,你们把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正河笑嘻嘻的说道:“依我看还是镇上那家好,要是大哥将来有了小孩,还能教他识字儿呢!咱们一家都有份儿,多好!哈哈!”
“二哥,你不害臊!”一番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气氛顿时缓解。
“明天我去你大舅家问问,要是那姑娘真的个子不高,咱们就给吴七姑回话,就定镇上的程家!”娘说。
“好!”“嗯,就这样吧!”“呵呵,爹娘安排就是了。”布谷,正河,正江依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