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贵坐在厅下,捧着个手炉沉思。已经过了这么些天,如何还是一点红泥的消息都没有,纵是遇了难也总该有一点半点的痕迹可寻吧?更让她郁结的是直到现在都没查出那杀害沈平的凶手是谁,她一开始以为是刘寻所为,没想到却是另有其人。
除了刘寻一派,还有什么人会和平安侯府作对呢,她有些不解,也为忽然多出的敌人而忧心。对方和平安侯府有何结怨,或者是否和刘寻他们有联系?现下敌暗我明,要想揪出始作俑者可非易事啊。
“嬷嬷,崔婆婆来了。”沁竹走进来禀报。
“请她进来吧。再有,最近南疆进贡的烟丝,你且去找来给她尝尝。”
沁竹心知这是嬷嬷与崔婆婆有要事相商,要将她支开,也就不再多言,躬身退下了。
崔婆婆一进来就直奔主题道:“嬷嬷见谅,老奴打扰了。实在是这几天府里怪事不断,老婆子又不像嬷嬷这般有定力,心中难免七上八下,这才来寻嬷嬷个示下。”
“什么怪事啊?”王金贵懒懒的问道。
“嬷嬷不知前两天四夫人请了账房问话,说是要将历年账册一一阅览;还有赵妈妈家的几个子侄突然就揽下了荆河一路的买卖,连游掌柜那都没有半点异议。嬷嬷您说,这夫人、妈子都是内院的女眷,不好好的想着伺候主子,怎么反倒关心起外头的事来了?”崔婆婆是明知故问,无非是想引起金贵的注意。
金贵示意她坐下,才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她们要有那份闲情逸致,谁还能拦着不成,你说是吧?”
崔婆婆一时不解,问道:“嬷嬷就眼看着她们胡闹?”
“我可没功夫陪她们小打小闹,婆婆不会只因这个就没了主意吧?”金贵敛色问道。
崔婆婆见金贵早就有了打算,便不再纠缠于此。不过,她若是只有这么点消息也不敢特意来打扰嬷嬷。于是正像王金贵所料的那样,她朝着金贵的方向挪了挪身子,说出了更为重要的消息。
“嬷嬷你可听闻,四夫人已有了身孕?老奴问过号脉的大夫,此事千真万确。”
王金贵的眼中这才闪过一丝在意,沉声问:“孩子是谁的?”
崔婆婆心中愕然,这孩子不是殷陌栖的还能是谁的?!她突然意思到什么,本要脱口而出的疑问,硬生生的给她咽回来嘴里。她一脸肃然,哗地站了起来,道:“老奴这就去查,一定尽快给嬷嬷一个答复。”
“你去吧,记住凡事小心,我不想弄得人尽皆知。”王金贵吩咐道,看着崔婆婆利索的退了出去。
她还真没有想到颜氏会忽然有了身孕,可是为何要瞒住众人,是想用腹中的孩子做最后的杀手锏,向她宣战吗?金贵不禁冷笑,殷陌栖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难道只是巧合不成。当然她也不能武断的下定论,若孩子真是殷陌栖的,她怎么也得为了孩子留颜氏一条生路,但要不是,她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晨曦初露,蜿蜒的山路上一辆牛车缓慢的前行。车上坐着个穿旧袄,戴花布头巾的姑娘,正是王金贵等人苦苦寻找的红泥丫头。
红泥直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记得那****被嘈杂声吵醒,起来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突然就被一大汉用刀架住了脖子,当作人质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带了出去。
那大汉生得人高马大,半边脸上带着面具,将她扛于肩头,依然能健步如飞。红泥从小到大哪受过这般惊吓,心想这回必然是死定了。正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而顿感心中悲凉之时,那大汉却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痛苦的抽搐起来。
刚才还掌握着她生死的人突然就失去了控制的能力,甚至连自己的小命都无法掌控。红泥从地上爬起来,既没有功夫去考虑对方的生死,更不可能感叹什么人生无常,只是心里闪过一丝庆幸,拔腿便逃。
她害怕那个人会突然好了,又来追她,所以她没命的跑,连喘口气的时间也舍不得留给自己。红泥不敢喊救命,怕把大汉引来,心里越是害怕,脚下就越是没个准头,慌不择路几次摔倒,直到滚下山坡,脚腕受伤再也走不得路。
夜晚的树林里阴森可怖、寒气逼人,红泥饥寒交迫,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她说不清自己在这样静谧又诡异的寒夜里是怎么独自熬过来的,只是依稀记得恐惧和寒冷包围着自己,整整一夜不敢合眼,就这么坐了过来。
次日清晨,当她被上山砍柴的樵夫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得意思模糊,奄奄一息了。唯一支持着她的意志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因受惊加之寒气入体,昏迷了三天三夜。
等她醒来后,本想第一时间回到侯府,却发现脚腕受了严重的扭伤,行动不便。那好心的樵夫一家来询问她的状况,已经冷静下来的红泥自然不会道出实情,便想了个理由,说自己是访亲途中不慎迷路,又胡乱说了两个相隔极远的地名,并将自己的首饰送给他们当作报答。
樵夫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山民,不疑有他,便将她看作寻常人家的姑娘,悉心照顾。红泥回家之心甚切,好不容易等到伤势有了起色,就告辞了众人,踏上归反的路途。
牛车在一个路口上停下,赶车人回首道:“姑娘,老汉只能送到这了,前面的路不好走,千万小心啊。”
红泥下了车,走上前来道:“多谢大叔了,别耽误了路程,大叔且先行吧,一路走好。”
牛车又继续迈开了步子,红泥转身看向自己接下来要行的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吧,她也要接着赶路了,有好多好多的人还在等着她呢……
在金贵等人为红泥的失踪而心绪不宁的时候,韩氏也因为自己的错信小人而备受煎熬。冬天的北风寒冽刺骨,但更让她感到透体冰凉的是已经无所期盼的内心。别人眼中她或许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夫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