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受制于人,卑微的苟延残喘,任谁也无法甘心忍受这样的生活。她自认没有冲破桎梏的决心,更没有无所畏惧的勇气,特别是在听闻了颜氏已怀有身孕后,似乎所承受的打击就更重了。
地位的变化不是一时之间就能被轻易接受的。从前的弱者有一天也会摇身一变,如才狼虎豹般扑来。
她并不后悔答应了蓝氏的请求,也停止了对于自己受骗上当的长吁短叹。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她认了。
只是,遥遥无期的低头是她无法休止的痛,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不知还有多少的煎熬要默默忍耐。她不过是一个无助的女子,面对命运无情的捉弄,她只能选择懦弱。
颜氏的野心之大出乎她的意料,就如同永远也填不满的鸿沟,深不见底。她心知颜氏的要求不会结束,只会在她的不断退让之下变得越来越无礼,终有一天狮子大开口,使她无法招架。
她只能一味承受着肆意的掠夺,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对自己百般羞辱,甚至在某一天,这无尽的羞辱会使她的家族蒙羞。
韩氏欲哭无泪,如今的日子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漫长的折磨。她该如何是好,她想着,拿起绣了一半的绣品,回忆起刚入府时的青涩懵懂。这简单的云纹腰带她却绣了许久许久,是无心使然还是天注定她已没有办法完成这寄予了诸多情谊的腰带。
她忽然取过剪子,对着绣品无情的剪下,这每一刀就像是在撕裂她的心扉,她已经受了太多,就要支撑不住了。
夜总是漫长的可怕,丫头们都睡着了,留她一人独自面对着寂寞的侵蚀。她痴痴的望着窗外深邃的幽暗,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坚强了,她已经厌倦了……
“啊——”破空的惊叫从芙绿苑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因为有人发现韩氏在自己的闺房中自缢而亡了。
细碎的脚步,杂乱的呼喊,芙绿苑里早已乱作一团。冬琴猛扑到主子身上,虽然谁都看的出来韩氏已经没救了,却依然不死心的哭喊着。
王金贵闻讯赶来,冷凝着的面容叫人不由的生出惧意。她快步上前,其他人都识相的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冬琴也给人拉到一旁。
在看清楚韩氏的那一刻,金贵的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虽然是转瞬即逝,却足以证明她的惊愕和愤怒。世界上不受她控制的事情太多,她没理由怪这怪那,可是人难免被感情支配,当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很难做到完全的心如止水。
韩氏的事情不能说她半点不知,但她也有其它认为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她不会也不可能为了两个夫人的勾心斗角耗费所有的心神。然而,发生这样的悲剧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心中总会有一丝懊丧。
门外传来颜氏姗姗来迟的声音,一进得门来已经是梨花带雨、泪眼婆娑。赵妈妈一直小心的护在旁边,又是劝慰又是搀扶。
王金贵站在一侧冷眼旁观,看着颜氏深情并茂的演出。等她表演的差不多了,才适时的走出来,好言宽慰一番,又吩咐了人料理后事。
沁竹跟在王金贵身后,心情因为这惨剧而跌入谷底。虽然她对韩氏谈不上有多少好感,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从没想过这样年轻的生命会突然消失在眼前。
她不解嬷嬷根本对颜氏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何以迟迟没有任何应对,就算嬷嬷没有想到韩氏会走上这一步,可也不该对颜氏的阴谋听之任之啊。
这分明是纵容了凶手的恶行,沁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这个念头一直在她心中萦绕,久久挥散不去。有些时候,她真的不懂嬷嬷在想些什么,放任敌人无法无天而不顾他人死活,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就能不择手段吗?当初的红泥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还会有都少人将成为权利斗争的祭品。
短暂的走神之后,沁竹又恢复了毕恭毕敬的模样,随着金贵出了芙绿苑,所幸金贵也未有察觉,也许是她心事太多……
离了众人的视线,颜氏的伤心欲绝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狠戾。想不到韩氏会选择以死来断绝加诸于身的束缚,是她太小看了对方。颜氏紧紧的抓住桌角,她真不甘心叫自己的敌人这么轻易的就逃避了折磨。
“夫人何须动怒,这二夫人一死,您就是这府中最尊贵的女主人了。”赵妈妈既是劝说亦是夸赞。
颜氏毫不领情的冷哼道:“即便她不死,这女主人的位置也注定是我的。放眼如今的侯府,有谁能斗的过我。”
“是是是,老奴欠考虑了。只是夫人现在有孕在身,实不该随意动气,就算为了腹中的胎儿也该多少收着些脾气。”赵妈妈轻声劝道。
颜氏叹道:“你说的我都懂,只是不曾想她会这般的决绝,做的如此彻底。不过好在咱们的部署都差不多了,也不差她一星半点的支持。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我都已成竹在胸,只等放手去做了。”
赵妈妈警觉道:“夫人的意思是要提早行动?”
颜氏肯定的点点头道:“成大事来不得半点犹豫,更何况此事一出,王金贵那边一定有所察觉了,我们务必要赶在她之前行动。这段时间府中一定都在忙着二夫人的丧事,等葬礼一过我就向侯爷提出账册中的端倪,你只管依计行事。”
“老奴明白,一定不负夫人所托。”赵妈妈为即将到来的巨变而激动不已,“再有,老奴还要预祝夫人马到成功。”
“有你做我的左膀右臂,还有什么大事不能成功。”颜氏得意的一笑,“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断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赵妈妈为颜氏的承诺而心花怒放,在这种场合,谁还会记得韩氏那具冰冷的尸体,只有寒鸦在枝头突兀的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