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熙熙攘攘的市井街市,唐允儿一反往常的男装妆扮,反而穿了薄纱女装,虽然款式与街上女子的无异,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唐允儿身上那种薄如蝉翼却又未显露一点春光的月笼纱,是只有非常有权势有地位有钱的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
婉约和端庄也换了女装跟在唐允儿的身后,起初她们并不知道要出宫,毕竟这几天铺天盖地的账册名单全部涌向津月宫,她们忙得昏头转向,已经无力思考,只能听到主子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今天主子要她们换上民间女子装束,然后跟在主子的后面,直到出了宫,才知道主子还是憋不住了,毕竟以主子三天两头往外跑的爱玩性子,能乖乖呆在宫里几天处理**的事宜已经是极限了,虽然还有半座山高的事务还没处理完,她们天天担心主子哪天逼急了发飙冲到皇上面前,找皇上算账,不过,谢天谢地,主子只选了出宫当发泄,没有在作出“以下犯上”的举动,毕竟根据以往的经验,主子犯的错,一律由她们来承担惩罚,谁让皇上心疼主子,不舍得罚呢?但是……
“主子,你不是说三个月内绝不出宫吗?”端庄疑惑的问,之前主子斩钉截铁的跟她们说的,没想到还没到一个月,就又出来了。
“端端,你不觉得出来比呆在宫里安全吗?”唐允儿反问。
端庄有些疑惑,婉约受不了的摇摇头,用手戳了一下端庄的头,说:“真是笨呀,宫里是成堆看不完的**文书,但是出宫虽然又被认出的危险,但是穿着女装就不会,顶多会被误认为兄妹。”
“对,还是婉婉聪明,主子我困在宫里那么久,天天处理那些无趣的‘小事’,看得眼睛都快花了,再不出来透透气,我一定会疯掉的。虽然宫外贴满了我的画像,但画上标注的是‘男人’,只要换回女装,就万无一失了,要是觉得像,也会认为可能是兄妹。”唐允儿看着街道小声说着,突然灵光一闪,“兄妹!”对呀,她怎么没有想到,如果以“妹妹”的身份去找段喜萱谈,说不定可以说通她不缠着找她“哥哥”,水衍云不忙她,还任由她的画像贴满整个街道,她就自己帮自己,让水衍云看看,她不必求他,一样也能解决!
想着终于有机会可以在水衍云面前骄傲、威风一次,脚下的步伐就变得轻快也迅速,婉约和端庄看到主子加快脚步,忙小跑两步跟上,问主子这样匆忙是去哪里?
唐允儿没回头,丢下一句:“德兴酒楼!”就更加快速的往目标地走去。
婉约和端庄却却不由的愣了一下,停下步子,互看了一眼,她们刚刚没有听错吧?主子说要去德兴酒楼,那不是在二十米之内不得靠近的重中之重的危险级地区吗?怎么主子想要“认罪自首”?还是主子被那些文书弄晕了头?不管怎么样,都要问个清楚。
可是主子呢?在她们发愣的时候,唐允儿早就加快步子走得无影无踪了,这条街上哪还看得到她的身影,婉约和端庄也不再多想,一路小跑的往德兴酒楼赶,主子呀,等等我们,你可不要冲动做出什么事呀!
德兴酒楼门口,店小二眼尖的瞧见往酒楼走来的唐允儿,看到她身上的月笼纱,就知道眼前是为非富即贵的娇客,忙殷勤的招呼,“小姐,几位?小的马上带你去二楼的雅间。”
“等等!”唐允儿拦住店小二,从身上香囊里拿出一锭银子,边递给他边吩咐:“给我安排个幽静的雅间和一桌上好的酒席,还有把你们大小姐请过来,我有事相商。”
店小二接过银子,说:“小姐,您先楼上雅间请。小的这就去跟我们大小姐请示。”店小二找来另一个跑堂把唐允儿带去雅间,就跑去跟段喜萱汇报。
德兴酒楼二楼的雅间里,唐允儿大快朵颐着桌上的美食,表情好不自在快活,而好不容易快步追赶上主子的端庄和婉约则是一脸的愁云满雾。唐允儿啃着蜜汁鸡翅,问着身后的端庄和婉约:“一起坐下来吃一点嘛,德兴酒楼的菜味道很不错呀,尤其这个鸡翅,外层的蜜汁不是很甜也不腻口,煨得刚刚好,那个虾球也是,炸的金黄,一点也没焦,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怪不得每天食客满座。”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她们的公主还是光想着吃的,“主子,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唐允儿反而奇怪她的两个小丫头在急什么。
“段喜萱啊!”她们现在在德兴酒楼里,等于来到了“敌人”的重地,不是应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接“敌人”嘛?
“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顺其自然。”唐允儿给她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但端庄和婉约却没那么乐观,怎么可能不着急,她们来了有好一会儿了,却还不见段喜萱的人影。
“怎么段小姐还不来?”
“兴许是怕了吧!”唐允儿扔掉手里的骨头,拿起放在一边擦手的手帕,随口说道。
“谁说本小姐怕了!”外门传来不服气的反驳,雅间木门突然被推开,段喜萱穿着红色的骑马装,如同一道会把人灼伤的火焰,只见她旁若无人的走进来径自拉开唐允儿对面的座椅坐下,直视着唐允儿,问:“你找本小姐什么事?”
“我是代表我兄长替他跟段小姐道歉的。”
“你兄长是谁?”
“就是误接段小姐绣球的男人。”
唐允儿刚落下话音,坐在她对面的段喜萱就变了脸色,眼睛也瞬时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冷冷的问道:“你兄长现在何处?”
“呃……不方便告知。”唐允儿掩饰的轻咳一声,她终于发现她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也发现段喜萱对这件事气得不轻,她才刚刚提起,段喜萱就这般反应,整个人活像烧起来一样,看着她,仿佛她就是“罪魁祸首”,虽然确实是她,而且在来之前,她也想过如果商谈气氛和乐,她会把她女扮男装的事如实说明,但现在看来,她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她照实说了,段喜萱会毫不犹豫的扑过来把她给撕了。
“上次是当朝丞相水衍云当说客,这次是他妹妹来,到底那个男人是多没种居然不敢露面?”
敢说唐允儿胆子小?要在平时,唐允儿早就不服气的吼回去了,可是这次是她理亏呀,不敢反驳,只能咬咬牙忍着。
“谁说我们小姐,不是,我们公子没种!”
“就是,我们公子是最勇敢,最棒的!”婉约和端庄忍不住替唐允儿辩驳。
哎呀,这两个笨丫头,让她说两句就说两句吧,让她消了气,解除了婚事是主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枉费她刚刚忍得那么辛苦,而且还差点说漏了嘴。
唐允儿懊恼的斥责:“婉婉、端端你们退到一边。”
“是。”婉约和端庄看出主子不高兴了,乖乖的闭上嘴往后退了一步。
“段小姐,我哥哥为意外接到段小姐的绣球的事感到抱歉,但是婚事确实没有办法履行,希望段小姐可以取消这门亲事,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或银两,我们都愿意作为悔婚的赔偿。”唐允儿拿起桌上的茶,押了一口,借以掩饰脸上的得意,实在不能不得意啊,没想到这么正式严肃,遣词用句这么合宜的话居然出自她的口,真想让皇兄也看看,一定对她大大改观。
还在唐允儿沾沾自喜、暗爽的时候,段喜萱却说:“不要!”
“咦?”一直在陷入自我陶醉的唐允儿,对段喜萱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说不要!”段喜萱加重字音重复道,“我上次就跟那个水丞相说过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那个男人娶我。”
“段小姐,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的是任何都可以当做赔偿噢!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玛瑙玉石等等这些东西都可以,或是你要再开一家德兴酒楼的分号也行啊!”唐允儿以为她没说清楚,毕竟很少有女人拒绝得了宝石、绸缎的诱惑的。
“我一样都不要,我就要那个男人!”
“你为什么非要我……我哥哥不可?是因为他的样貌?”唐允儿不明白,段喜萱怎么会什么都不要,非要她这个“假”男人?虽然她知道,她扮男人的样貌是比别的男人较于清秀,也会引得街上小姑娘的注意,但相貌堂堂的男人天下有好多,不一定要非她不可。
“你哥哥长得是圆是扁,本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也不在乎!”
“你不知道怎么会画出那些画像?”居然画得那么传神相似,也就是因为那些画像才让她惹了后面一连串的“麻烦”,都不敢出宫玩了。
“哦,那些啊,就是奖金悬赏那天看到你哥哥样子的围观的人,通过他们的描述整合一下,然后找画匠画出来的。”段喜萱说得云淡风轻,唐允儿却听得头皮发麻,为了找“他”,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真的是要势必找到“他”才肯罢休。
“那是因为我哥哥的才气?”不是唐允儿自夸,她从小熟读诗书,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可是她们的交情似乎也只是刚好被绣球砸了一下而已。
段喜萱受不了的翻翻白眼,“我连他长相都不知道不在乎,还会在乎这个?”
“那依段小姐的意思,明明是谁都可以,为什么独独要我哥哥?”
“因为本小姐愿意!”段喜萱嚣张的说。
“两个字:不行!你必须取消婚事。”
“那我也回你两个字:不要!”段喜萱跟唐允儿杠上了。
“段喜萱,你干嘛非赖着我哥哥不可?难道你因为无人问津、没人敢娶,才死拽着我哥哥不放?非要他娶你!”
“这位小姐,说话客气点,我段喜萱愿意要你那个没种的哥哥,你们就该偷笑了,再说,绣球是他‘主动’接的,又不是本小姐强塞给他的,本小姐还没发话呢,你们就一个个的代表他退婚,正主儿反正见不着面,怎么,看来你哥哥不只没种胆小,还出了事只知道躲别人身后没有担当的男人啊,哎,小丫头,你哥哥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你……”唐允儿指着段喜萱“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总不能说,对,他本来就不是男人,是本姑娘我假扮的吧。
“别‘你,你,你’的,如果没事,本姑娘要去歇着了,骑了一上午的马,腰都痛了。”段喜萱打了个呵欠,伸伸腰,大有准备走人的姿态。
“那,那到底怎样你才肯解除婚约?”唐允儿语气低弱的问道,没办法呀,是她理亏,只要能解除婚约怎样都好。
“让你哥哥来见我,那我就会考虑婚约的事,否则免谈。”段喜萱倒也爽快。
“让我哥哥来见你?”唐允儿有些犹豫,“可是他不太方便……”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段喜萱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唐允儿叫住了她,“你真的要见我哥哥?”
“对,让他来见我,我就考虑。”
“好吧!”唐允儿认输了,“那我让我哥哥来见你。”
端庄和婉约听到,吓得赶紧开口叫住唐允儿准备劝说,“小姐,这……”
婉约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唐允儿举起的手制止住。
唐允儿看着段喜萱,强调的说:“我让我哥哥来见你,但你别忘了到时候要接触婚事啊!”
“本小姐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酒楼,知道什么叫‘信’。”
“好,我现在就回去叫他来。”趁热打铁,速战速决,免得过几天段喜萱又改主意不认账,那就有理说不清了,认清了这一点,唐允儿马上站起来,带着婉约和端庄迅速离开了酒楼,往水衍云的丞相府走去,回宫太耽误时间,她记得之前有在丞相府换下来一套男装,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了,就算不行,拿水衍云的衣服来救救急,把段喜萱的这关应付过去,解除了婚事,就完事大吉了,她也能高枕无忧,穿着男装出来玩了,让宫里的那些文书啦、账册啦都吃灰见鬼去吧!
唐允儿前脚刚走,段喜萱马上叫来人跟着唐允儿,看她去了哪里,她倒要看看,那个不显山不露水,只知道躲藏的“夫婿”是何方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