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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水衍云丞相府的君缘堂,是他平日招呼友人的地方,此刻气氛却是尴尬又怪异,水衍云坐在正位,唐允儿做着男装的打扮,但身上的衣服却又极为不合身的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和莫名其妙在路上被拉来的黑令棠坐在左边的位子上,而依然一身火焰般的红色骑马装的段喜萱坐在右边,从看到唐允儿的那一刻起就死死的盯着她。

唐允儿低下头,在脑子里努力梳理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解释不清的画面,她记得她先是带着婉约和端庄冲进丞相府找水衍云要衣服,得知她之前的衣服早被送回宫里后,又找他借衣服,然后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改尺寸,就随意的穿上,打扮好后,准备出门找段喜萱的时候,婉约和端庄跑过来报告说段喜萱在丞相府门外求见,然后被水衍云很礼貌的请了进来,让她们来通知“金公子”去君缘堂找他们,然后在赶去君缘堂的途中,看到在走廊溜达的黑令棠,就被唐允儿一起拉来给她壮胆,最后就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唐允儿抬头瞪了一眼坐在正位的水衍云,他明显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刚刚在她找他借衣服的时候,得知她没通知他就单枪匹马的去找段喜萱谈判,脸马上黑了下来,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他不帮她处理,她自己去处理问题有什么错,他把段喜萱请进丞相府还刻意称呼她“金公子”,一定是在报复她,哼,她才不会让他看扁呢!

唐允儿硬着头皮抬起头看着对面还在死盯着她的段喜萱,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刻意压低嗓音,说:“段小姐,在下金平,很对不起,之前误拿了绣球,但在下真的不能娶你,真的很对不起。”

“金平。”段喜萱玩味的咀嚼着这两个字,语气轻柔的说:“你觉得这是对不起能够解决的事?”

“那……”

唐允儿试图解释,但刚吐出一个字,段喜萱就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旁的边桌,激动的指着还弓着身子赔罪的唐允儿如连珠炮般“开火”:“你知不知道本小姐为了找你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你的这句‘对不起’抵得过我花费的这些吗?你躲在家里这么久,可以不闻不问落得清闲,本小姐却要天天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你不想娶我,乱接什么绣球!这么多人看着,在那么多街坊百姓面前抛绣球招亲,你以为本小姐是在开玩笑?本来抛绣球招亲已经够让人笑话的了,偏偏接到绣球的新郎又跑了,你想让本小姐成为整个唐月王朝的笑柄吗?如果今天换做是你妹妹被人这么对待,你还会说得那么轻松吗?”

依旧弯着身子行大礼的唐允儿,耳边听着段喜萱的话,震惊也内疚,确实如她所说,她只想到她自己,想到她的男人相貌被贴得大街小巷,想到她出宫会被认出来,只想到她自己的问题,却没有想到段喜萱的处境,她常在大街小巷转悠,她知道一定流言丑事就能传得满城风雨,“德兴酒楼的大小姐抛绣球招亲,接到球的新郎还跑了”,光想想这样耸动的话题就够城里百姓当几个月的“下酒菜”,她从没想过会给段喜萱招来多少麻烦,总是想着自己那点“问题”,埋怨她贴自己的画像,若是换成是她,光想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抛绣球,她就想逃走了。

“对不起,段小姐,真的对不起,在下真的没想到会给段小姐带来那么多的困扰和麻烦,我真的没想过球会找我飞来,所以一下子就慌了,真的很抱歉。”唐允儿没有起身,虽然又道歉了一次,但这次的话里却盈满了歉意和诚挚的悔意。

“你站直了,这种大礼我受不起。”段喜萱受不了的出声,一个人长时间的对你行礼,就像拜神一样,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看着唐允儿直起身子,段喜萱上下打量了一番,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却又一时看不出来。

“虽然对段小姐很抱歉,但是在下真的不能娶你。”

“你为什么不能娶我?”段喜萱有些不服气,她也是个女人啊,有哪个女人听到一个男人总是不断重复“不能娶你”觉得不刺耳的。“我不漂亮吗?”

唐允儿摇摇头,“段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怎会不漂亮?”唐允儿说的话不假,段喜萱虽没有她那样的美艳,但也算是小家碧玉,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流泻着宝石般光彩,令她的整个人异常的夺目。

“那你有老婆或是娶妾了?还是你有婚约了?”

唐允儿摇摇头,“没有娶妻也没有娶妾。”拜托,她是个假男人,怎么娶妻纳妾。

“本姑娘看你模样也俊俏,可以躬身那么久,身体应该也很健硕,虽然单薄了点,但本姑娘不嫌弃,而且本姑娘家的德兴酒楼,你也见过,虽然不是像十宴坊、一金楼那么大,但也食客往来不断,不出几年,一定赶超他们,所以本姑娘家底丰厚,不在乎你是不是有钱养得起本姑娘,那你还有什么不能娶本姑娘的理由?”

段喜萱都把话说到这一份上了,唐允儿也很受感动,毕竟不用养家还可以大吃大喝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又有个美艳的妻子,如果她是男人一定答应,但前提条件是如果她是个男人,但很可惜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唐允儿看着段喜萱有些为难,不知道该再怎么开口推辞,事到如今,是不是主动揭穿她是女人这个事实比较好。

段喜萱也一瞬不瞬的盯着唐允儿,但这次不再只限于她的脸,还观察着她的动作和那双……手,这双手太过白皙小巧,不像一双男人该拥有的手,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在某些地方还是有不太自然的尖锐,他的脸也太过像他妹妹了,难道他们是孪生兄妹?还有身上的衣服太过松垮宽大,而且胸前总觉得隐约有隆起的感觉。整体看来,眼前的这个金平,有太多的疑点和怪异。

像是为了印证心里所想,段喜萱突然站起身,走到唐允儿面前,唐允儿还没来得及反应,段喜萱就忽然抬起手贴在唐允儿的胸前,唐允儿吓得不知如何反应,愣愣的站在原地任段喜萱“确认”,然后段喜萱松开手,肯定的说:“是个女人!”然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坐好。

唐允儿还未从震惊中恢复,水衍云看着这一切,观察着段喜萱的脸,没有震惊,没有怒气,反而平静无波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段小姐好像并不吃惊。”

“一直就觉得奇怪,刚刚是为了证实心中所想的而已。”段喜萱环视了房内一周,说:“我不管你们搞什么鬼,现在可以把那个真正接到绣球的人叫出来了吧?”

水衍云摇摇头,“段小姐,我们没有藏人,这家伙真是接到你绣球的人。我相信不用我们解释,你也知道不能履行婚约的原因了。”

唐允儿尴尬的朝段喜萱笑笑,虽然她知道这时候笑,时机非常的不对,但是除了笑,唐允儿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因为她千算万算,怎么算都算不到会这样被段喜萱发现并拆穿的。

“段小姐,那天真的是我。”

段喜萱也没想到,她居然会那么“走运”,那么多真男人不砸,却偏偏砸中个假男人,真不知道是老天整她,还是暗示她注定要孤独终老。

“对不起,段小姐,那天是我贪玩穿男装出去,看你抛绣球,过去凑热闹,没想到绣球会飞过来,真的不是我去抢的啊!”唐允儿努力解释着,这下惨了,看起来,段喜萱受得打击好像挺大,刚刚还生气勃勃的,现在却像没了斗志一样,她这下不会玩大了吧?

段喜萱站起身,问唐允儿:“现在回答我,你还是他们两个是谁?”

“我……我是金萍儿,他们两个是我、我表哥。”她皇家的身份不能随意透露,只能借借以前的名字,顺便把他们两个“事不关己”的人拉下水。

“好,今天的事我要回去想想。”事情发生巨大的反转,她必须好好消化,想想如何打算,本来想着见到他,一定逼着他跟她拜堂,就算是绑也要绑去,好挽救她被人指指点点的名声,现在一切都变了,她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好,段小姐,你回去慢慢的想想,不急,想好了就来丞相府找我,或是我去找你都行。”唐允儿小心翼翼的说着,那语气像极了宫里伺候她的太监宫女,没办法,是她理亏,而且这次玩出了火,当然要好好的赔罪。

段喜萱随意点点头,就在金管家的带领下,离开丞相府。

段喜萱刚走,唐允儿就瘫坐在椅子上,“这下怎么办?段喜萱好像受得打击很大!”

水衍云瞥了唐允儿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仿佛在说“谁让你贪玩惹得麻烦,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在一直在旁观未开过口的黑令棠,也大体了解了情况,“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不会太好受,除非有人马上能够娶她。”

黑令棠的话仿佛给我唐允儿提示,“对了!”唐允儿坐起身,眼神闪亮得仿佛能与星星比亮,充满希冀的望着水衍云和黑令棠:“你们有没有能娶段喜萱的合适人选?”

等了一会儿,他们两人都没有出声,唐允儿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的兄弟,朋友,亲戚都行啊!”虽然眼前的两位都未娶妻,但他们是她的驸马人选,如果贸然推荐给段喜萱,追杀她的不会是他们两个,一定是她那个重利益的皇兄。

他们两个还是没有回应唐允儿,唐允儿只好又补充:“段喜萱家的德兴酒楼很受欢迎的呀,娶了她不就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而且她人又漂亮,难道你们从亲朋好友里就挑不出一个娶她的人选?”虽然段喜萱人有一点小小的泼辣,性格跟她也有一点点的相似,但她人长得很漂亮啊,而且她家酒楼的菜品美味,有什么好不满意的,男人应该抢着娶才对啊。

“咦,对了,我想起还有公事要办,我去书房了。”坐在主位上的水衍云突然丢下这句话,迅雷不及掩耳的就逃离厅堂,如果他不赶快离开,一定会被唐允儿缠到非找出个人选给她不可,他可不想做“大义灭亲”陷害友人的“刽子手”。

厅堂内就剩黑令棠一个,唐允儿靠近黑令棠,“黑庄主,你庄内那么多人,还不算无风楼的,没有婚约的人一定有很多,你要不要随便说几个来听听。”

看着空空如也的正位座位,低咒着没义气先逃走的水衍云。他想了想,狡猾的笑了一下,说:“公主,虽然我的庄里还没有婚约的人很多,但都在很远的岭云城,来回都不方便,而段小姐的酒楼在京都城里,所以我的人都不算合适,但水丞相的朋友就不一样了,他们大都在京都城里,跟段小姐来往也方便,不如就从水丞相的朋友里挑。”

“可是他的朋友我都不知道有谁。”唐允儿从未遇到过水衍云的友人,她现在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来往的朋友。

“这简单,我可以帮公主查查。”

“真的?”

“是。”

“那要多少钱?”之前听水衍云说过无风楼的费用很高。

黑令棠摇摇头,“不用要钱,公主要查的东西都不是什么机密的消息。”

“这怎么好意思啊。”

“没关系,能帮上公主的忙是我的荣幸。”

“那这件事就拜托黑庄主了。”唐允儿向黑令棠道谢。

“放心吧,公主,这件事一定很快给你消息。”

“谢谢黑庄主。”唐允儿再三道谢后,满意的让婉约和端庄安排马车回宫。回宫的路上她还在想着,要去问问皇兄朝廷里有没有适婚的大臣官员,务必要找到一个能把段喜萱娶回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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