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允儿伸着头小心翼翼的在天月宫的门外张望,还没看到里面的情况,柳太后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过来,“允儿,你来了吗?快进来!”
唐允儿只好乖乖的走进天月宫的厅堂,站在柳太后面前行礼问安,“儿臣给母后请安。”然后又偷偷的看看周围。
“不用看了,皇上一大早就来问安回去了。”柳太后说完,又挥挥对周围的宫女说:“都下去吧。”宫女应声,排成一排离开了天月宫,偌大的天月宫里只剩下站在厅堂里的唐允儿和坐在正位的柳太后,柳太后招呼唐允儿过来说:“允儿,快来母后这边,我们母女两个很久都没好好说过话了。”
唐允儿走上前,扁扁嘴说:“母后,你是不是要说跟皇兄闹脾气的事?”
“你这丫头!”柳太后爱怜的拍了拍唐允儿的手,“本宫想跟你聊聊家常,你们两兄妹从小就吵吵闹闹的,本宫想管也管不过来,不过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柳太后正色的说道:“允儿,听母后一句劝,不要再管皇上的事了,有些事你管不了也不能管。”
“母后,我也不想管,可是我绝不要尤语茉做我的皇嫂,难道母后你想要一个狐媚女子做你的儿媳吗?更何况她还有一个让人反胃的爹。”
“允儿,这件事不是你或本宫能插手的,你皇兄身为一个皇帝,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和不得已而为之的事,要事事以大局为重,以国家百姓为先,你要理解你皇兄的苦衷。”
“但是选妃是给自己选妻子,与国家百姓有什么关系。”唐允儿还是不理解,为什么纳妃选秀女还会和国家百姓的兴旺安危挂钩。
“允儿啊,你还太小,慢慢的你就懂了,婚姻嫁娶,这在寻常百姓家里,是两个人的事,但在我们皇族里就是两个利益的结合,甚至有时候是两个国家的利益结合。你们是万人之上的皇族,身处高位,就有许多不得不放弃的东西,在你们身上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牵动着整个唐月王朝的利益。你能像现在生活得那么快乐自由,全是因为有皇上的娇宠和保护,不忍心让你像其他公主一样远嫁他国,沦为国家利益的工具。为了你,皇上已经退让了许多,所以允儿,你不要再责难你皇兄了,有些事情,是你皇兄为了这个国家必须要去做的,即使多不愿意,也要忍耐,这就是帝王的责任。”
“母后,我……”唐允儿刚想辩解什么,却被柳太后打断,“允儿,本宫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易听不易懂,往后你就明白了,现在,皇上可以保护你,却保护不了你一辈子,不可能永远把你关在宫里,也不可能永远为了守护你而让**就这么空着,你总要学着成长,学着长大,学着看清这个天下,学着背负这个国家的责任。”
柳太后顿了顿,又接着说:“另外关于姜家小姐的事,本宫不想探听她跟你皇兄有多深的感情,但念在姜大人为唐月王朝鞠躬尽瘁操劳多年的份上,劝她不要进宫,这**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进宫不易,在宫里生存更是不易,如果她执意要进宫,本宫也不会阻拦,但话说在前面,若出了什么事,不要指望本宫能做她的靠山,本宫之前规劝过了,是她自己执意要进宫,想要在**生存下去,方法只有靠自己去摸索。”
“母后,姜翠杉很可怜的,姜大人被奸人杀害去逝了,她过了好久才振作起来,现在她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皇兄了,如果再把她这一点点的希望也剥夺了,不是太残忍了吗?”说着,唐允儿用手强调的比着“一点点”的大小。
“要想在宫里生存,首先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我们不能每时每刻都做她的庇护,如果只想着依靠我们,很快就会被毁灭,总是给予她希望,不给予她绝望,那才是真的残忍,真的害了她。”
虽然听到柳太后这么说,但是唐允儿并不以为然,“母后,你比喻得也太过了,宫里哪有那么危险,真要出什么事了,还有我嘛!”
“允儿,你还太天真,也太善良了,就是因为先皇和皇上把你保护得太好,给你蒙上了眼睛,才看不到这**里的危险。在**里,处处都有陷阱,稍有不慎就会为自己招来祸端,每个人都像走在悬崖上的独木桥上,只能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没有退路,没有保护的木栏,没有相助的朋友,两边是深渊,前后是随时准备推你下深渊的对手。不是本宫在危言耸听,这就是所要面对的**里的生活。你周围的人随时都会成为你的对手,有时甚至是你的兄弟姐妹。这不只是本宫对姜家小姐的忠告,也是对你的忠告。”
唐允儿努努嘴说:“母后,你越说越夸张了,难不成皇兄还会害允儿?”
“皇上最疼得就是你这个亲妹妹,但皇上不会,不代表其他皇子公主不会,一切还是要小心,每朝每代皇族内部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引发的惨痛历史,本宫不想让它再一次的在你们身上上演。”
唐允儿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柳太后跟她说的话,描述着她眼中的皇宫,颠覆了她对于生活十几年皇宫的认识,陌生得让她不禁怀疑她是否真的生活在皇宫里,柳太后所说的皇宫是一个危险的囚笼,囚禁着一只只娇弱的金丝雀,经过时间的沉淀,会磨掉她们身上的柔弱,或是褪掉她们身上光鲜的色彩,只余下越磨越尖锐的傲气和残存的年华,柳太后说这是每一个进宫来的女人的宿命。而她眼里的皇宫,有父皇把她抱在腿上一起大笑的宠溺,有母后为她初次穿长裙宫服的温柔,有皇兄陪她一起读书,陪她扑蝶、捉蛐蛐的时光,美好的如同一个充满绮想的梦。
柳太后的话让唐允儿震惊,也让她困惑,她迷茫了,母后严肃得不见一丝微笑的表情,让她相信母后说的话是真的,那关于让姜翠杉进宫,还该不该继续支持下去?若是宫里真的这么危险,是不是要劝她远离皇宫?虽然水衍云曾经说过,皇兄是不想让她进宫受苦,才推迟选秀女,想拖到姜翠杉超过秀女的年龄,也想拖到她死心。可是姜翠杉说她爱皇兄,虽然她对于“爱”这个字还未参透,但是她知道爱一个人一定是希望能和对方一直在一起,无论结果如何,如同坊间话本里梁祝的故事一样,即使双双化成蝴蝶,也要在一起,“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正是如此吗?
“那皇兄就要为唐月王朝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了?”
柳太后摇摇头,“不是一个,是尽可能的多娶几个,你皇兄刚登基几年,皇位还不够稳定,他需要一些人来丰满他的羽翼,为了能够保护这个天下的安定,富裕百姓的生活,也为了更有力量来保护你。所以即使尤大人再不好,尤语茉再不讨人喜欢,但尤大人身上权势却皇兄极力想要得到,他也只能忍着,去接受这一切。”
“娶那么多不爱,甚至厌恶的女人,那皇兄不是……很寂寞?”唐允儿被柳太后的话牵动着,俨然忘记了还在跟皇上怄气,有些心疼随时要为国家、百姓的祥和康盛而牺牲一切的皇兄。
“自古帝王皆寂寞,这就是你皇兄作为皇帝的宿命。”柳太后慈祥的微微一笑,伸出手,摸摸唐允儿的头,“从坐上龙椅的那一刻起,一切就由不得你皇兄来选择,没有退路,只能一路的向前,直到退位的那一刻。允儿,今天本宫跟你说的话,你懂不懂都没关系,总有一天你就会明白你皇兄的良苦用心。”
唐允儿乖巧的点点头,但脑袋里却乱成一团,柳太后的话让一直鼓励赞成姜翠杉进宫的唐允儿感到手足无措,也让她对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感到怀疑,皇兄、水衍云都不赞成姜翠杉进宫,连柳太后也要她帮忙劝说,让姜翠杉放弃,那她这样的坚持会不会终于害了她?是不是也该放弃自己开始变得愚笨的坚持?
走在京都城的大街上,唐允儿脑子里依旧回想着柳太后对她所说的那些话。
婉约和端庄跟在身边,看主子眉头皱起的样子,一定在想事情,不能去打扰,可是回头看看,与皇宫的距离越来越远,不能不提醒主子了。两人互相使眼色,都推对方先开口,拉锯战持续很久,两人只好决定一起开口,“主子!”
唐允儿被她们突然的叫喊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回头看她们,伸出手指,分别点了一下婉约和端庄的额头,语气不善的说:“你们两个笨丫头,没看到主子我在思考事情吗?还跟叫魂似的那么大声,整条街都能听到。”
端庄和婉约有些委屈的揉揉被戳的额头,她们也不想出声打扰主子,让主子烦心,可是如果不提醒主子,到头来还要被主子骂。
看看她们脸上露出“受气小媳妇”样子的表情,唐允儿叹了一口气,问:“说吧,那么大声叫我什么事?”
端庄小小声的说:“主子,我们现在又出宫了。”
“废话,我还知道我们现在正站在大街上。”唐允儿没好气的说。
“主子,我们有是‘偷着’出宫的。”端庄补充的说,说到“偷着”时故意加重语气,期望能提醒到主子。
可惜唐允儿还未领悟到端庄的提示,“你们见过主子我哪次能光面正大的出宫?”端庄不是又在说废话嘛,皇兄不让她出宫,她不偷着便装出去,难不成还带着一堆的太监宫女,穿着宫服正大光明的从宫门口走出去?第一道宫门就会拦下她,强行送回寝宫了。
看到主子还是没想到,婉约只好再提示一句:“主子,您跟水丞相约定好一个月内不违反宫中的戒律。”
“对了!”唐允儿一拍手说,“趁着没人发现,我们快回……不对!”唐允儿转过身,往皇宫的放心刚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她现在还没决定原谅皇兄,而水衍云也是站在皇兄那边的,她现在在跟皇兄怄气,换言之,也是在跟水衍云怄气,那她还管什么鬼约定,他到皇兄面前告状就算了,还不帮她,指责她的不是,那她还管那么多干嘛!反正出都出来了,就好好的吃吃喝喝玩玩,等有心情了再想皇兄的事。
正想着周围有什么好吃的,准备去大吃一顿的唐允儿,突然听到一声大叫:“金萍儿!”
咦,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金萍儿!”
这不是她在民间的化名吗?难道还真有人起这个名字?唐允儿好奇的扭头去看,到底是谁跟她这么有缘,叫一个“名字”。
刚准备转过头,一手纤细的手掌有力的拍在她的肩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金萍儿,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