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平对石通和黄胖子道:“我有一位故人在此,我先去与他聚聚。”黄胖子和石通虽有些诧异,但都一拱手道:“刘兄自便,我们去看看陈兄。”便想携进了后院。
刘广平冲上去握住柳维骐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真是你吗?我还以为你那天出事了。”说着两人都觉得喉头一热,竟有些哽咽。
二人毕竟同是穿越过来的难兄难弟,尽管有诸多争执,心里还是互相惦记着,在这个世界上,除二人之外,有些话竟不能对外人讲起,只有二人说话时,才能无拘无束,也只有他们才能互相理解对方。
刘广平强忍住要流出来的泪水,疑惑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傲慢的公子哥儿是你什么人?”
柳维骐也勉强抑制激动的心情,把自己如何被柳家所救的情形对刘广平简单说了一遍。
刘广平这才有些释然,不过还是关切地问道:“虽然柳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但看这柳家的人不是很好伺候,你也要小心为是。”
“你放心吧,这柳琚只是有些世家子弟的傲气,对我到并没有当外人看,我在柳家过的还算不错。对了,你怎么样?:”柳琚问道。
刘广平也把自己的近况说了一遍,他苦笑着说道:“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也不知道石家的闲饭还能吃到几时。”
柳维骐思索了一下,说道:“不如我给柳家求求情,你也来柳家吧,我好歹跟柳家连了宗,你正好有相救柳琚的一层恩情在,料想柳家收留你不难,这个时代咱们力量太小,依附士族才好生存。”
刘广平想起柳琚的嘴脸,赶紧摇头拒绝:“这样的士族,我可伺候不起。”
“那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也就是过一天算两晌呗。”刘广平摇头说道,“你呢?你有什么计划?”
柳维骐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我多少了解一些这个时代,后赵支撑不了几年了,马上北方就会大乱,我准备先依靠柳家混个士族身份,然后南下去东晋,那边还比较安定,未来几十年都没有大的问题,再谋个一官半职,基本就是享受人生。”
刘广平揪起一根树枝,有些懊恼地扯着树叶说道:“我真羡慕你,你了解历史就知道咋做,我那时候要好好看书就好了,唉,不过看书也没用,你说会编程在这个时代有鸟用?”
“那就跟我一起,咱们共同努力然后南下。”柳维骐真诚地说道,“咱们共同奋斗,总比一人拼搏要好的多。”
“我还没有想好,你知道的,我这人是个宅男,不喜欢到处乱跑,再说我这文化素质我自己知道,到士族家去,只会被人鄙视。”刘广平越想越无奈,自己到这个时代真是一无是处。
柳维骐见他不愿意去,也不再劝他,好心地提醒道:“不过,北方马上要大乱,你可得当心,没有力量,天下大乱时候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我记得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
柳维骐还想详细分析下他们所处的时代,却见一个柳家的奴仆跑进来,禀告道:“骐郎,二郎说怕老尚书知道今日之事,催你快回。”
“好的,我知道了。”柳维骐只好答应,他拍拍刘广平肩膀道“我就住在柳府,你一打听便知道,有事只管来找我。我这就去了。”
“好吧,你也多保重。”刘广平虽有些依依不舍,但知道他也身不由己,只得道别。
柳维骐随奴仆出了妓馆,刘广平觉得怅然若失,心中空落落的,长叹一声,想起陈元礼还有伤,便去看他。
刘广平看了陈元礼的伤势,黄富到还算知恩图报,早都请了大夫看过,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上了药,幸喜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刘广平看陈元礼并无大碍,心里才安定一些。那石通问道:“刘兄怎么会跟柳家这么相熟?”
刘广平不愿跟他们多提他和柳维骐的事,只含糊说道:“也没有多熟,只不过以前见过。”他赶紧岔开话题,问道:“那柳家到底是什么样人家?怎么如此不通礼数,实在令人气愤?”石通笑道:“这个你倒是要问黄巨贾了,没有比他再了解邺都的这些达官贵人了。”
黄富上来拍拍他肩膀,苦笑道:“你也犯不着跟这些高门士族的小郎们置气。这些人就这个做派,你若是士族子弟,还高看你一眼,你若是平民出身,对你就是颐指气使,话都懒得说半句,习惯了就好。我也最讨厌他们这个做派,只是做着这个买卖,不好把主顾都得罪了。”
石通冷冷说道:“河东柳氏,也算世代簪缨,想不到子弟竟如此粗俗?”
黄富秉去左右,待几个奴仆都出去才低声道:“有些话也就咱们自己说。”
他又不放心地看看左右:“这柳家本来在这高门士族中,并不算特别显贵,单在这河东一郡,裴氏的声望与家世就超过他们远甚。还有河东薛氏,也算望族,与柳家声望不相上下。自有汉以来,兴了这察举之法,为官者多是世家子弟。柳家世代为官者,封侯者,为一方郡守者,不知凡几,却也多以公正严明,敦厚知礼著称,子弟倒也算守规矩。独独到了这柳琚之父柳耆这一代,本已在大晋位至司徒,后来居然又屈身事赵,官居尚书,很得石虎宠信,柳耆有一个女儿,生的国色天香,艳匹天下,姿态无双,为石虎妃嫔,那石虎贪恋女色,对柳贵嫔更是恩宠有加,更兼这柳琚和和他哥哥柳恭,生性谄媚,深得当今太子石宣宠信,那石虎又把政事交给了石宣,这柳家现在是权势熏天,这柳琚更是目高于顶,一般的士族子弟都不放在眼里,别说咱们这些人!”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着石通道:“这些,石郎应该都知道呀。”
石通似有所思,点点头道:“倒是略有听闻,只是不像黄兄了解的这么详细。这柳家倒也可笑,既然以高门自重,又何苦投靠羯胡,还贴得这么紧密,怕不是什么好事?”
黄富笑道:“你到成了大赵的忠臣了。这还不是你们石家厉害?连我都靠着你们石家,哈哈。”
石通也呵呵笑道:“什么大赵,不过是一伙羯贼,窃据这神州罢了。”
黄富故意作色道:“大胆,不怕我去告了官府?再说你啥时候不是羯贼了?”
石通故作奇怪地问道:“咦,这倒奇怪,你什么时候变成我大赵的忠臣了?”
黄富故作正经地答道:“我这种本分商人,一向是大赵的忠臣。你不要污蔑我?”
石通嗤之以鼻:“你要是大赵的忠臣,我就是石家的孝子。”
俩人一同哈哈大笑,似乎都忘记了刘广平的存在.
笑着笑着,黄富忽然发出一口长叹。石通道:“你叹什么?”
黄富轻轻摇头道:“我叹这大赵只有几个胡姬还令人留恋了,这大赵是要亡呀!”
石通道:“你可不要吓坏了刘兄。”
黄富笑道:“我与刘兄虽然相见不到半日,但看的出来刘兄是个忠直之人,刘兄也来说说,连我们这样的人都恨这大赵,这大赵可还有一点值得留恋?”
刘广平这时想起柳维骐刚才说的话,虽然不知道确切时间,但后赵早晚必亡是可以肯定的,想不到黄富这种生意人都早已看出了端倪。
石通抚着下颌,不动声色地等着他说话。
刘广平知道他们也是在试探他,联想到那天石通在亭中的举动,怎么说话,当下心中早有了计较。于是开口说道:“在下见得世面少,对这朝廷也不了解。只是看陈兄这样,妻子被官府掳去,好好的日子过不了,我在流民中,目睹官兵如盗匪一般,杀人如麻,这流民宁愿暴尸荒野,为虎狼所食,也不愿服劳役,这朝廷好不好,自然不须再说。”
黄富一拍大腿,道:“说得好呀,刘兄果然是体察入微,见微知著,我虽然也懂这些道理,却不能如此浅显地说出来。”他顿了顿说道,“刚才陈兄求我,我不愿意帮忙,就为这个,这石虎,光强抢的宫女就不下万人,听闻这丈夫被杀的就有几千人,这陈兄的运气算不错了,所以我说,这个年头,得过起过算了,何必当真?”
石头也道:“刘兄见微知著,吾等不及。”
刘广平羞赧地道:“两位过奖了,不过黄兄,陈兄的事还请放在心上。”
黄富道:“刘兄待人,真是一片赤诚。放心,这个自然不会耽误,答应过的事怎好反悔。”
黄富看看日头道:“今日和刘兄一见如故,酒宴已经备好,不如咱们先入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