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谁都不知道白雉娴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
白雉娴坐得端端正正,一本正经地说道:“先生说过,民以食为天。吃饭可是天大的事情。天下还有比管农田水利的官儿管得更大的事情么?”
皇帝眼里渐渐有了笑意:“也只有你,眼里最大的事情才是吃。”
白雉娴一脸认真地说:“娴儿知道,外公就是管这些的。父皇不是已经把天底下最大最重要的事情交给外公管了嘛?娴儿觉得这才是最大的官儿。”
“娴儿的看法倒是有趣。”皇帝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旁的人看官儿做得大不大是看品级,咱们娴儿是看做什么事儿。”
白雉娴偏着头问:“娴儿说的不对么?”
“你说的自然不错。”皇帝肯定道,“这农业自然是顶顶重要的,是国家的根本。百姓吃饱穿暖,寡人的江山才会稳定;百姓富足了,国家自然会强盛。”
明贵妃脸色也缓和下来,温言道:“既然皇上同意娴儿的说法,那么也还是让臣妾的父亲做这个‘天下最大的官’吧。”
皇帝颔首:“既然娴儿这么说了,我也不好调走刘卿了。不然在娴儿看来,寡人岂不是降了她外公的职?”
于是这场风波便被化解了,皇帝举了举筷子:“都快些用膳吧,说了好些闲话,这菜都该凉了。”
宫女们规矩地上前布菜。接下来总算能安心吃完这顿饭了。
皇帝今夜留宿贵妃宫里,是以用完晚膳后,白雉娴与和明远也没有像平日一般留在贵妃寝宫里喝茶消食,早早地向父皇母妃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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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贵妃宫门,和明远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白雉娴奇怪道:“冷么?”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袍服,“我看你穿得也不少呀。”
和明远不好意思地道:“刚才在里面,被你吓出一身汗。之前还不觉得,只是一出门,这夜风一吹,倒觉得遍体生寒了。我这是后怕啊……”
白雉娴噗嗤一声笑了:“我还当你多淡定。那你倒是心理素质好,我一点也没瞧出你在里面有什么紧张的。”
和明远与她边走边说:“我哪知道我的公主这般巧舌如簧?句句都是惊世骇俗,怪不得我会汗流浃背,嗨,还都是冷汗。”
“你瞧我像个疯的还是傻的?”白雉娴指了指自己,“拿寻常的话儿要怎么回父皇?难不成逆了他的意思?要是顺着他,外公这回官是升定了,那刘氏一族的气运也该到头了。我也只能说得迂回一些,哄得他高兴了呗。”
“农桑是国本,你立足于这个观点来论官职大小既新奇有趣,又合乎逻辑。”和明远仔细想了想白雉娴那番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白雉娴倒是庆幸这时空还没被穿越党折腾的生产力猛增。天朝古代一般都是很重视农业的,从社会阶级来看,燕国还是典型的“士农工商”划分。可见现在还是农业制霸的朝代。社会的价值取向和国家都是鼓励从事农桑的。不过燕国倒也不是特别打压其他的阶层,至少从京都物产的五花八门的丰富程度来说,商业在燕国也很是发达。
和明远本想送白雉娴回公主寝宫的,但半路上白雉娴就劝他不用送了:“你先赶紧回去把一身汗湿的里衣换了吧,这天气,你可不要感染了风寒。”
和明远笑道:“就那么几步路,先送你回去我再回房,也耽误不了多久时间。”说罢不理会白雉娴的劝说,执意要先将白雉娴送回寝宫。
白雉娴坳不过他,便只得加快了脚步,到了自己房门前,赶紧催促着和明远速速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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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想,翌日和明远还真的发烧了。
早膳的时候,崔盈盈与和明月就发现和明远不对劲儿了:“昨晚怎么了?怎么这样没精神?”白雉娴瞧见他脸颊发红,眼睛水汪汪的,虽然很好看,别有一番风情啦,但是作为稍微有点儿常见病症常识的白雉娴还是知道感冒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匆匆用完早膳,白雉娴就拖着昏昏沉沉的和明远先回他的房间去了。同时吩咐宫女去御医院把常太医请过来瞧一瞧。崔盈盈与和明月也是匆匆忙忙扒完早膳,过去看和明远到底怎么了。
常太医来了,只瞧了一眼,就断言:“八成是感染风寒了。不过还好,微臣回去开张药方,照着吃两天药应无大碍了。”说罢又仔细问了脉,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走了。
白雉娴出去跟崔盈盈与和明月说了和明远只是轻度风寒,没什么大恙,两人才放下心。白雉娴先送她们俩出宫,要她们安心,自己会好好看着和明远的,另外关照崔盈盈下回进宫上女课,记得把白胖子带来给落雪玩儿。
送走了崔盈盈与和明月,白雉娴急急赶回和明远的房间。
白雉娴坐在和明远的床头,拖着下巴思考:要不在新建的花房里再加种点板蓝根?这初春暮秋两个时节倒是很容易便感冒呢。万能神药板蓝根,在原来的世界不管神马头疼脑热的,先来一碗板蓝根!
和明远伸手轻轻推了推她:“公主,你离我远一些吧?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白雉娴给他把被子盖严实了,想了想,又从他房间的柜子里搬了一床出来给盖上:“盖多一点,多出汗就好得快。”
白雉娴之后倒真是坐得离得远了一些——从床头换到床尾。
不多时宫女来报太医开好了方子,药也抓了来,白雉娴便打发宫女去把药煎了,自个儿看着和明远。
白雉娴在床尾见和明远烧得有些发昏,与平时一副成熟稳重小大人的样子截然不同。人有些恹恹的,微闭着眼睛,咦,睫毛还挺长的么,没什么力气显得有些柔弱,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忽地想起来那日偷溜出去戏院见到的那个戏子,更是漂亮。只是他平时就是那副柔弱娇怯的样子,自然很容易让人心生怜爱,和明远要是不生病是万不会有那种气质出现的。
随着这个联想,被淡化的关于皇子们之间说不清理还乱的狗血关系又一次浮上了白雉娴的心头。三皇子对太子倒是痴情一片啊……
想到这,白雉娴忽然想起来一茬,她用指尖戳戳和明远的厚被子,问道:“明远,明远,你还醒着嘛?”
和明远微微睁开眼眸,道:“醒着呢。怎么了?”
“你前世可有喜欢的女子?”白雉娴好奇地看着他。
“没有。”和明远摇摇头,“我自和家衰落后便同四弟相依为命,并不曾娶亲。过世时年纪也不大。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随时会断气的没落户?说起来,我走得早,不知道老四后来有没有成家……”
“你们兄弟两个关系很好哈?”白雉娴往前倾了倾身子,“你还记得皇子们之间的事情不?”
“记得。”和明远皱眉,想不通白雉娴这话题的跳跃性怎么这么大。
白雉娴前世是见过成年后的和明远的,不过他那个时候还是很活蹦乱跳精神满满地看着她……额,被行刑。闭目想了一下,那个俊美的公子若是日后病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唔,说不定又是一个“表哥”哟~白雉娴脑内立马蹦出个李姓病弱美人轻咳的样子。
“那你跟明逸有没有暗生情愫?”白雉娴双眸亮得惊人。
“咳咳咳!”和明远被她这话激得急咳起来,“开什么玩笑,我和明逸都是男子,只是兄弟手足而已。”
“可是我的皇兄们不也都是男子,也是有血缘的兄弟呀,不照样爱的死去活来?”白雉娴翻了翻白眼。
“我从没对明逸起那个心思。”和明远觉得自己的病情绝对有加重,越发头疼了有没有。
“你没有,不代表明逸不会对你有好感啊。年下什么的也很流行……”白雉娴嘟着嘴念叨着。
和明远自暴自弃地用被子把头蒙上,表明他完全不想跟公主讨论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