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照路上的记号,顺利地返回了湖边。他绕着湖边走了一阵,昨天走到这儿时,天色已晚,没来得及细看,他想试试湖水的深度,湖里有没有鱼,可以充饥。
转过的结果让清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倒吸冷气的原因不是这里的湖水比较浑浊,湖上还飘着一层黑气,让人看不到湖底,分不清里面有没有鱼,而是他沿着湖岸走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昨晚烧过的火堆的痕迹。
清然站在湖旁,眺望面前阴沉的湖面,心中一紧。难道这湖不是昨晚的湖?自己离开的时间不长,又是原路返回,难道会有第二座湖?还是自己离开后又有了变化?
云色渐暗,山中的雾气更浓了,清然聚拢眼神,仔细分辨着湖和湖周围的每个细节。……或者有什么人来过?如果真是有人在他之后来到这里,他为什么要清理自己留下的灰烬?……他不想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清然不断地假设各种可能。
就在他伫立湖边,疑惑思索的时候,湖的斜对岸,出现了一个黑影,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产生了幻觉。很快,他就确定,那里确实有一个娇小的人影。他在看那黑影,那黑影好像也在注视着他。他觉得对面的黑影的身形看起来很熟悉。——孑孓纤瘦,弱不禁风,——好像是穆春!想到穆春,清然激动起来了,对,如果他是穆春,这里就离德善堂不远了。
清然伸出长长的胳膊向对面的黑影摆手。对面的黑影好像也有些激动,手好像也动了一下。那种迟疑、羞涩的动作神情,让清然更加确信,对面的人影就是穆春,他沿着湖边,朝穆春飞奔过去。等他快要靠近穆春的时候,穆春突然转身朝身后的树林走去。清然着急,跟过去,想叫住他,只是张不开嘴,奇怪,他又跑了几步,突然,感觉自己脖子后的衣领像是被铁钳一类的爪子抓住,出于惯性,他几乎整个人向后仰倒。
谁?他惊讶,想回头,却被抓得回不了头。他挣扎了几下,觉得脖领一松,被放开了,他心跳得厉害,惴惴忐忑,怕是遇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等他转过身,他整个人愣住了。因为此刻,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梳着黑色长发,穿着黑色长袍如黑无常一样的男人。清然个子有近一米九,而这个男人比他还高一头。
刚才就是这个男人用它鹰爪似的手抓住他。他的眼睛细长,眼神像松针一样尖锐慑人。清然看到他的眼睛心里发憷。
这个男人的样子虽然十分吓人,但清然总觉得他的样子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畏惧地看着眼前的黑衣男人,不明白他突然出现,阻止自己追穆春的目的。
“那只是个幻影,不是你要找的人。”男子看穿清然的想法,阴沉着目光,用尖利阴郁的声音说。
“什么?”清然问?这种想法被人看穿的感觉好熟悉。
“愚蠢的人,跟我来吧。”男子不耐烦地说。
“你是谁?”清然问。
“你没必要知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清然犹豫,站在原地没动。黑衣男人黑着脸,抬起一只尖利的手。看样子,清然如果不跟他走,他就会动手,拎着他走。
清然见他手一动,忙举起自己的双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跟你走,不劳烦你动手。”他无法反抗,顺从还能让自己好过点。
男子放下手,转身往身后的树林里走。清然乖乖地跟在他的后面。山路不平,黑衣男子在前面却走得相当稳健,他的上身几乎不动,乌黑如瀑布般的长发,只在微风和周围突出的树枝的撩拨下,有些微动。他就像是一潭黑色的潭水,幽暗深邃,沉静神秘。
这人抓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总觉得这人很眼熟,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他呢,这样的人他见过一次一定就不会忘的……清然跟在男子的身后,看着他阴沉的背影,在脑海的记忆中不停地寻找。
清然跟着男人走了很久,走得腿都发酸了,空空的肚腹发出打鼓一样的咕噜声。男人好像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强忍着趔趄地跟着。……在他觉得眼冒金星,就要支持不住昏倒的时候,黑衣男人停下了脚步。他转会身,对虚弱的清然说,“到了,就是这里。”
清然打起精神往停住的地方的四周看,发觉自己还是在山里,四周还是层层草木,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这个人带着自己在山里兜里这么大一圈,最后还待在草丛里,要干什么?难道他是要消耗自己的体力,好容易对付自己?他叫自己愚蠢的人,他不是山里的某类食人族吧。这个季节山里虽不荒落,可自己进山这么多天也没见一个像样的飞禽走兽,他不是打算拿自己开荤吧。清然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还空着肚子,却要成为别人肚子里的食粮。
“人我给你带过来了,废物而已。”黑衣男人不理会清然的胡思乱想,对着身边的树丛说道。
他在跟谁说话,这里还有别人?难道吃自己的不只他一个。清然心乱如麻,看向男人朝着说话的方向。就见草木轻摇,一个熟悉的如月的身影从幽暗的树荫下走出——是方术。清然睁大了双眼,激动得忘了饥饿和疲惫。
“你怎么会在这里。”激动并没有让清然失去理性。方术应该在德善堂,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晦暗的山沟里。这不会是黑衣男人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制造的幻像吧。
“这是我要问你的,清然,你怎么会来这里?”方术的样子还是如水如玉,话语中带关心,让人平静安心。
他是方术,清然咧着嘴,做出傻笑的样子,“我只是想来看看。……”他迟疑了一下,只说自己担心他,没提于紫陌。
“你打算拿这家伙怎么办?”带清然来的黑衣男子向方术问道。
方术用他清澈的眸子看了清然一眼,淡淡一笑,“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随你。”黑衣男人走进树丛,不见了。
清然清晰地感到对方对自己的漠视,尴尬地站在原地。
“他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要在意。”方术对清然说。
“是我来得突然,事先没打招呼,让你费心,给你添麻烦了。”清然明白,是方术知道自己自作主张,跟过来,被困山中,才让刚刚那个黑无常一般的人来找自己,把自己带过来的。“他是你的朋友吗?”他指黑衣男子。
“可以这么说。”方术回答。
方术的朋友,脾气似乎都很奇怪。
“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清然看着眼前荒草丛生,林木茂密的山野。方术不是应该在德善堂吗?
“待会儿告诉你,”方术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方术也走进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