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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海外归侨(1)

16

张南湖市区图正静静躺在余海面前的办公桌上。他执笔瞪眼,以京剧团演出的南湖剧场为圆心,希望在最近的距离上找出花月仙去向的半径来。可是,他有点失望了!南湖剧场地处闹市中心大广场,周围全是清一色的大商店,几乎没有什么住宅区。她去走访一户人家?好象不太可能。去商店?有这样的必要性吗?干吗非要在临演出前去商店?还有,她对女儿说的近处,究竟距剧场多远的范围才是她所说的近呢?要在这么多高楼大厦的繁华中心地带无任何具体线索找到花月仙死前的去向,恐怕只有花月仙本人才能回答了。

在火柴厂与火葬场的再度调查中也一无所获,没有任何人与明星花月仙有过直接的交往,更不用说能在她的通讯录上留下电话号码了。

“会不会与那个打到团里的奇怪电话有关呢?”余海仔细分析着。又将目光死盯在地图上寻觅开来······沿着铅笔的移动,他的目光又凝注在南湖宾馆上了。“不,不可能!”余海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南湖宾馆在远离中心广场的市南郊风景区,乘小车去一个来回至少得花一个半小时。而据童晓燕回忆,花月仙是在下午4点正离开家门,5点40左右便已进了剧场的化妆室。在这仅有的一个多小时中,花月仙绝不可能去了南湖宾馆!何况这当中还有段地处北郊的京剧团去剧场的距离,即使出门能侥幸拦上辆出租车,这时间也绝不允许!那么,花月仙临死前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也许,她是在什么地点约好了人也可能是别人约她会晤。还有什么可能呢······余海想着这一切,干脆收起市区图,从另一端移过先前研究了许久的花月仙的有关资料再次细看起来。即刻,他的目光便在一则登着生活照的专访上停住了。照片上的女艺术家花月仙,显得那么秀丽、漂亮,这在与她同龄的女性中几乎是无人可比的。余海在赞叹女艺术家风韵的同时,突然涌上了一个念头:一个年青貌美的姑娘外出不一定很招人注目;可是,当一位年已半百且闻名南湖的女艺术家风姿楚楚地出现在人们目光中时,关注的人一定不少,而且也能给人留下一定的印象。余海宛若在绝处看到一线生机一般,他忙将桌上的一切一古脑儿收进保险柜中,挂了个内线电话让皮小安马上去一趟南湖宾馆,然后抓住制服帽子朝头上一扣,立即向楼下奔去。

10分钟后,余海已经出现在市公交公司保卫科的办公室了。

“怎么,你小子提了队长,就摆上官架子,见不到人影啦!今儿来肯定是有公干吧?”一进门,熟悉的保卫科长便打趣道。余海将来意说了一遍。

“嗨!这真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保卫科长丢支烟给余海,“也该你小子走运,这情报已到了我这里。”

“啊?”余海高兴得喷出了一团浓烟。

“不过,你可别想捡便宜得到。”保卫科长捉弄地说,“提干没请客,结婚讨老婆也没见过一块喜糖。象话吗?!这回,不掏腰包请客就别想从我嘴里掏‘情报’去!”

“哥们,饶了我吧!”余海求饶地说,“等结了案,咱们新帐、旧帐一齐算。行吗?”

玩笑归玩笑,在人命关天的大案面前,好说笑的保卫科长也不再为难他了:“想不到咱这平常不起眼的‘公交公司’这回还真起了作用。”保卫科长得意地说,“我来公司上班都是乘自己公司的交通车,一上车没事便免不了跟那些售票员姑娘闲聊、闲聊······”

“我说老兄呀,你简洁点好不好?”心急火燎的余海打断了保卫科长的开场白。

“好!长话短说。今早我一上7路车,售票员小方就跟我闲聊开来。她说人死起来真快,前天下午当班时,花月仙还乘她的车进了南湖大商场,可晚上就听看戏回来的父亲说花月仙出了意外······”

“南湖商场?”余海的眼瞪大了,“她没看错?”

“错不了!那些名演员嘛,断不了在报刊、电视上露面儿,照片在影剧院的宣传栏里也常挂着,对他们面熟的人当然多喽。何况花月仙是南湖有名的‘花美人’,本身又那么显眼。我们这位售票员是个爱时髦的姑娘,她说昨天盯着花月仙出了神,总觉得演员从发式到服装都显得与众不同,特别漂亮一些。”

“她怎么知道花月仙进了商店呢?”余海不放心地追问。

“7路车在商场门前有一个停车站,她一直目送花月仙那挺有风度的背影进了商场大门,车才启动。”

“商场。”余海想起了那个电话号码。折腾了一圈,这下总算对上号了。

“你问这干什么?”保卫科长好奇地问,“难道这与她的死有关联?”

“别刨根问底了,老兄!”余海在保卫科长的肩上友好地轻擂了一拳。“没事照旧去我那儿喝一杯,以后有老婆抄菜待客喽。”他笑着朝保卫科长挥了挥手。

奇怪,花月仙在一场重要演出前的神秘去处竟会是南湖商场?而且神秘得连女儿都不能告诉?他再次联想到那同样神秘得连地址名称都不愿显示的电话号码,决定将侦察线索延伸到南湖商场!

17

接待余海的,还是那位矮胖的中年妇女。

“又是公安?”她瞟了余海的工作证一眼,边让坐沏茶,边好奇地问。“究竟出了什么案子?是不是跟我们商场有关系?”

“认识她吗?”余海取出了皮小安昨晚从花家要来的照片。

“花月仙!名演员嘛,谁不认识。”

“您跟她熟悉?”余海强调了“熟悉”二字。

果然,对方摇了摇头:“我们这些营业员,哪能跟人家名人攀上关系呢?我只是说,见了照片知道是她。连话都没说过,哪能说熟呢?!”突然间,她猛一愣,忙反问余海:“听说她死了,而且是死在舞台上,是不是有这回事?”

余海凝重地点了头。

“哦······难怪这两天公安老往我们这儿跑。”她恍然大悟地瞪大了双眼,“是被人害死的?”

余海模棱两可地答道:“我们正在调查。”

“难道······”对方有点骇然神变,问:“跟我们商场谁有关?”

余海摇着头说:“她死前的几个小时中,有人见她来过你们商场。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商场有谁是她的熟人,或者谁在那段时间中见过她?”

“好,我马上到外面营业间去帮你问问!”对方说着便脚步“咚咚”地立即走了出去。

余海等了还不到5分钟,对方领进来两位年轻姑娘。

“嗯,跟公安的同志说吧”她大大咧咧地吩咐着。

余海一看,这两位都是身着商场制服的营业员,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脸色怯怯的表情,象个从农村出来的临时工。另一个则留烫发、戴耳环,打扮挺入时,估计是本市长大的正式工人。

余海又朝她们亮出照片。

“没错!是她!”时髦姑娘很肯定地说,“她以前在我手上买过一件风衣,印象挺深的。”

“前天下午你见过她?”余海问。

“开始我正在做生意,没注意她进来了,是她”时髦姑娘指着那扎马尾的小姑娘说,“轻轻跑过来跟我说:‘你看那女人,好漂亮!’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她正站在离我们柜台不远的地方,一边看表,一边四处张望,象是在等人。”

“后来呢?”余海满怀希望地问。

“当时我本想过去打个招呼,但想到人家仅在我手头买衣服时聊过几句天,哪还记得咱们这小营业员?!也就没好意思过去。恰好有人过来买衣服,我拿样品跟顾客说了几句话。后来再一抬头,就不见人影了。”时髦姑娘遗憾地说。

“我看见她跟一个女人碰上面后就出了,两人站在商场外面的台阶上说了好久的话。”扎马尾的小姑娘带着几分羞涩地一旁补充说。

“你没看错?跟她碰面的是一个女人?”余海急切问道。

马尾姑娘点了点头。

“多大年龄?多高?”余海追问着,“再见面,你能认出来吗?”

马尾姑娘困惑地摇了摇头,没有把握地说:“年龄我说不清楚,高矮······大概跟何姨差不多吧?”她指了指那位矮胖的商场负责人。

“那么,打扮你总还记得吧?”余海尽量诱导对方记忆,“比如发形、服装什么的。”

马尾姑娘想了想才说:“发形没看清楚,衣服嘛······好象是红色。因为红色比较显眼,所以才给了我一个印象。”

穿红衣的女人!总算有了一丁点线索。

但这线索依然是如此模糊!

想到这些,余海心中并没有半丝意外的欣喜,反觉得更加沉重不安。

时已仲秋,满街又有多少身着各式红衣的女人。

“好吧,谢谢你们!想起了什么,请随时将情况告诉你们何姨吧!”余海一边道谢一边将刑侦队的电话号码留给了那位商场负责人。

18

余海再度进了京剧团的大院。

他需要找于玉朋进行正面接触,更不愿放过杨明华的这条线索。既然一把手有着重大嫌疑,通过组织调查这条道路显然是行不通的了。

只有正面广泛接触剧团群众,从中摸出蛛丝蚂迹!

余海心中打定主意,看看表,迅速锁好摩托车,便径直朝剧团的大排练场走去。

大排练场内人声嘈杂,余海走近一看,没有排练,只见一大拨子人马正在布置灵堂。

花月仙那张明艳的俏脸正在天幕上高悬着对他微笑。

余海一怔,忙朝身旁正在摆放着一只大花圈的小老头低问:“什么时候开追悼会?”

“总不至于等你们破了案之后吧?!”那小老头白了余海一眼,带着明显的不满回答着。“3天了,总不能让死者灵魂还在流浪?!没想到,唱了几十年的戏,竟落得个如此下场······”那一口京腔的老头儿眼圈红红的唏嘘着,不再搭理余海。

场内不见杨明华,也不见于玉朋这位与花月仙有着恩怨的旧时情人。

余海愣怔片刻,又轻轻退回场外,沿石子铺成的甬道慢慢踱着。

这新建小区的规划、布局都很不错,除一条可行车的水泥大道直通公路外,小区内还都有鹅卵石铺就的甬道将各栋楼房连接着。甬道两旁还有几处假山、花圃,将这片小区中的小区更加点缀、烘托出几分艺术气氛。

不远花圃的石凳上,正坐着个孤零零的身影。

于玉朋!

余海心一动,赶忙急行趋前:“于老!”他微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哦,余队长!”于玉朋木然地应酬了一句后,又迅速将目光掉向了别处。

沉默。

余海正在想着开场白,于玉朋却缓缓起了身······

“于老,”余海心一急,忙亲切地按住对方的双肩,装着不在意地说,“这儿空气、环境都不错,咱们坐下聊聊天吧”

“聊天?!案子没破,你这刑侦队长真有心思聊天?!”于玉朋带着一丝挖苦的口吻说,“别骗我喽,要问什么?问吧?知道的,我都会说!”

于玉朋的直爽立即贏得了余海的好感:“在这儿问,方便吗?”他轻声问。

“这有什么不方便?!大不了问我跟她的往事。”于玉朋依旧大着嗓门说。“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是全团人都知道的旧闻喽。”

余海还在沉思犹疑着。

“问吧!”于玉朋反过来催促余海。

“您恨花老吗?”余海看似冒失地直问。

“恨!”于玉朋回答得意外干脆。

“恨她移情别恋?”余海试探地说,“您并不知道她是为了保住你们双方的事业,特别是为了使您不受伤害才跟童焱结婚的?”

“您信吗?!”于玉朋酸酸地说,“突然之间宣布跟童焱结婚,居然做了别人的续弦,还不是看人家是大学生!而我跟她样,只是小学文化,一个穷唱戏的。”

“您知道吗?”余海动情地说,企图使对方放松那根蹦紧的恨弦,“这话是她亲口向她后来的丈夫招供的。”

“是童······告诉你的?”一刹时,于玉朋的脸上竟涌上一种复杂万分的感情,双眼陡地红了。

余海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不信!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于玉朋在瞬刻间又变回原来那种神色,固执地说下去,“我恨她还有一个原因,在‘****’期间不该害晓刚妈死于非命。”

“可她······”余海试图替死者解释,谁知于玉朋摆了摆手,大声大气地抢过余海的话题说:

“她是导火线,是起因!不管怎样,我都将我妻子死亡的帐一半算在‘造反派’的头上,另一半,怪在她的身上。这看法,谁也改变不了我!”

“可她后来也用行动来竭力赎罪啊。”

“一条人命,能赎回吗?!可我还是领了她这个情,后来孩子常去她家走动,我并没反对。有时,还帮他们家干干活,我也装做没看见。”

“我看,您对花老还是有感情的。”余海继续探问,“要真没感情,您也不会领她这个育儿之情的。是吗?”

“能没有吗?!”于玉朋倏然色变,万分伤感的说,“你知道吗?当初我们的感情有多好、多深。什么叫爱恨交加,我算是真正领会到了。”

时代,造成一代人的复杂经历、奇特的情感,作为八十年代的年青人,余海还真难领会这份复杂难言的情愫。但,于玉朋的话和神情却深深打动了他,使他几乎在倾刻间试图放弃于玉朋有着重大嫌疑的念头。但公安干瞀的高度责任心使他不能凭感情用事。

“您分析,谁有可能去谋杀花老?”他故作直截了当地探问。

“谁知道?!那是你们公安的事!”于玉朋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人家都传说你是破案神手,对了,还有你们那位鼎鼎大名的苏副局长。这回,花月仙能否瞑目,就看你们的喽。”

他冷冷地说完这些,也不管余海作何反应,一转身径自走了。

19

余海回到局里,恰好去南湖宾馆的皮小安也同时架车回局。一见皮小安边哼着流行歌曲边兴冲冲下车的劲头,余海知道他此行定有收获。

果然,皮小安见面就打了个响指:“嘿,总算没白跑一趟。”

“哦?”

“据宾馆总机回忆,前天打往京剧团的电话,确实是由他们那儿四楼拨出的,其特征确如杨明华所提供的一样:女声,说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通过几方面配合了解,嗨!还真没想到······”

余海怦然心动:“往下说!”

“是住404号的房客位海外归侨打的。”

“海外归侨?”余海表示了极大的兴趣,“怪不得用了‘女士’这样的称呼。”

“我查阅了她的住宿登记,”皮小安接着说,“上面的记录很简单:姓名丁锦枫,年龄56,归国目的是探亲。”皮小安像背书似地说着。说话间,二人早进了二楼刑侦队的那间大办公室。

余海将一杯凉茶递给皮小矣:“探亲对象呢?”

“我说嘛,这才是最没想到的呢!”皮小安一口气将凉茶喝了个杯底朝天,“探亲对象住宿册上当然不会登记,但后来据四楼服务台反映,昨天有人找过丁锦枫,我再一看,来客登记册上居然写的是童焱!”

“是他?!”余海强抑惊诧地看了看皮小安。

“对!”皮小安加重语气说,“就是那位死不愿说出前天去向的童焱!来访时间写的是12点半,离开时间没写。”

余海怔住了。现在,童焱丁锦极花月仙,这三个人竟而这么串成了一根暂时还不知关系的奇特链条。童焱去找丁锦枫,他不愿让任何人知晓;而丁锦枫电话找花月仙,后者却也死守着秘密。这中间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三者之间的关系何故如此神秘bull;bull;···bull;想到这些,余海的眉尖不由得又紧锁了起来:“关于丁锦执与童焱在宾馆的情况,你没做进一步调查?”

“放心吧,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细节!”皮小安挺自信地说,“据餐厅服务员回忆,他们至少呆到晚饭后才分手。因为那位侨胞漂亮得非常引人注目,何况又带着一位‘内地老头’嗯,这是眼务员的原话。”皮小安加了句注释说下去,“后来再问四楼客房部服务员,她告诉我,说这一对吃完饭后又一同回房,一直在房内坐到宾馆催客,童焱才离开404室。可是皮小安紧跟着叹了口气,“对方是海外侨胞,我们不能轻易査询她。”

“唔······”余海似乎漫不经心地应着,随即却拿起了内线话筒。

5分钟后,局外事科便将一份有关丁锦枫的资料派人送到了余海和皮小安的面前。

“归国探亲······”二人的目光同时在这一栏上停住,且久久地落在一个熟悉的人名上了。“什么?!她的丈夫是童焱,她是童焱的前妻?而且居然是专程回国探望自已的前夫一个早已成为别人丈夫的男人?”

二人这一惊,真有点非同小可!连一向沉稳的余海,也不由得瞪了瞪双目。

丁锦枫,这位童焱前妻的芳名!

那“死亡档案”里面的精美日记本上的“枫”字和夹放在内的枫叶,这下总算替它找到了答案和它们真正的主人。

满含妒火的女人?!

那位红衣女人会是她吗?

余海想着,立即问皮小安:“丁锦枫有多高?”

“据服务员观察,至少在一米六七、八以上吧。”皮小安答道,“都说她身材不错,风度气质也极好。”

看来,绝对不会是那位矮个子红衣女人!

红衣女人还没找到,又出现了一位从海外回归的漂亮女神丁锦枫!

童焱对她的回归居然讳莫如深地刻意隐瞒着。

这当然是个意料之外的新线索!

童焱的前妻是一位多年在台湾而后又旅居海外的科学家。继她突然回归之后,便出现了童焱与她的神秘私会,花月仙的意外死亡,这一切是巧合还是预谋?海外归来的独身女人,花月仙的被害,还有童焱目前所正在进行着的科研任务······想到这些,余海心头一紧,顿觉花月仙被害案的背景,因这意外的发现而变得更复杂化了!

“明天一大早,你先去药物研究所了解一下童焱的科研项目性质,看真是抗癌药物还是其他项目?”余海果决地说,“我怀疑花月仙被害一案不单纯是普遍刑事案件,说不定还有更复杂的作案动机甚至政治背景。”

“哦?你担心这当中还涉及经济或科技情报这个因素在内?”皮小安有几分意外地瞪大了双眼。

余海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死命抽烟。

20

“嗨,真稀罕,还知道要回这个家呀?从前晚新闻联播时出去,到今晚新闻联播时回来,整两天两晚才见到你这位大忙人的影子喽。”当余海拖着疲惫的身躯迈进家门时,耳畔紧跟着便送来新婚妻子丁芳那带有几分心疼的嗔怪声。

“好啦,好啦,我的贤内助,这不是回来了嘛。”久别胜新婚,更何况还正是新婚中的小夫妻。此刻,余海忙搂过妻子,动情地在那红颊上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一边却顺着她的目光,本能地看了看电视屏幕,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市电视台正在播送南湖新闻本市著名艺术家花月仙在专场演出中猝死的消息。随着实况的转播,此刻余海的眼前又再现了前晚演出的场景:精湛的表演、观众的专注······突然,在观众席上他发现了自己,不,更确切地说,他同时发现了几张年轻的面容。“那不是童晓燕吗?!”他吃惊得几乎叫出声来。可惜,那镜头只一闪而过,依稀看见她旁边还坐着一位有几分帅气的年轻男子,当镜头掠过他们时,那男子微侧着头,正跟童晓燕在轻语着。很遗憾,没看见那男子的脸型。随着镜头的继续推移,一双闪着妒火的眸子又映进了余海的眼帘,真奇怪,那双眼竟不是朝台上射去,而从那平视的角度上余海断定,她是盯在观众席上!

这则震惊南湖的新闻很快播完了,余海以侦察员特有的锐目捕捉了这瞬息间的一切,顿时,这曲折、奇特的案情又牵住了他的每一根脑神经······

“别看了,边热边吃吧!”妻子将一碟热好的红烧肉送进了外间,余海浑然不觉,双眼还痴痴地盯着电视屏幕出神。妻子“啪”地关上了电视机:“你什么时候也有文艺细胞啦,看得连饭都不吃了!”

“文艺细胞?是呀······”妻子的话使余海大脑中又蓦地闪出了一个念头。“苏局长知道我从不爱看什么传统戏剧,干嘛塞一张戏票让我去看戏呢?”

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前天上午的场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余海,”苏局长拿着一张浅绿色戏票进了办公室,“给你个任务”他笑吟吟地说。

“局长,什么任务?”余海一本正经地问。

“看戏去!”苏铁正经八板地朝他递过戏票。“最近忙了一阵,也该松驰、松驰了。”

“看戏?”余海愕然了,这算什么任务?!他奔过去,伸手在局长那光秃秃的前额上摸了摸,笑着问,“您老人家不是感冒发高烧吧?啊?”

“去吧,本人正常得很。”苏铁依然正正经经地下着命令”。

“看什么戏?!”余海拒不接戏票,“有这闲功夫,不如回家陪老婆。免得她老说嫁给我吃了亏,无钱无权还不算,连时间也没有。”余海嘻皮笑脸地说着。

“得啦!你老婆今晚要去上辅导课,你当我真是官僚主义!”苏铁笑了笑,“我今晚要参加局党委会,没时间去。这戏票是南湖医院一位老朋友捎来的,说是非要请我去看这一场戏。我去不了,我看,就由你代我去领了这份情吧!”苏铁仍然神秘兮兮地向自己的下属说着。

“非要请您去看戏?”余海摸不着头脑。

苏铁难得地哈哈笑了:“去欣赏欣赏传统戏剧,这美差有什么不好?”

“多谢您,好差使总忘不了我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余海用戏谑的神情接过戏票,漫不经心地顺便问了句:“医院什么人捎来的?”

“曹振华医生就在破那个‘夜来香’一案时,我和他成了忘年交。”

原来如此!余海知道苏铁在破那桩疑案中不仅业务上声名大震,而且还传出了他那坚贞动人的爱情故事。可没想到,他在那次侦破中还跟医院不少人交下了朋友。“好吧,我去。”余海不知道局长的用意,只好硬着头皮准备让自己在那古老戏剧的慢节奏中消磨一个难得清闲的晚上。

没想到,竟在那时刻,那样的场景中发生了谋杀!

而他这位刑侦大队长居然在观众席上。

“这老头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肯定耍了一个‘花枪’!”

此刻,余海怎么也坐不住了。他立即跳起来,打电话叫小王赶快去电视台借回前天晚上摄下的全部实况录像带。然后放下话筒,冲已经进了厨房的妻子大声说道:“等下再热!我先去局里找苏局长!”

21

本来,两天两晚没有合眼的皮小安准备吃过晚饭之后,再回自己的单身宿舍去美美地睡上几个小时,然后再回办公室去研究案情。可一躺到那张硬梆梆的单人小床上之后,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不知是花月仙的双眼搅得他无法入睡、还是童晓燕那酷似母亲的哀怨眼神令他难以安眠?他躺了不到半个小时,便又倏地跳起来,伸手抓过了车钥匙。

一刻钟后,他又进了花月仙家。

童焱礼节性地接待了他。

四房一厅中,只有书房亮着微光,估计童焱先前在书房待着。

“噢,您女儿呢?”皮小安四周环视了一遍问,“没在家陪您?”

“出去了。”童焱好象尽力回避着什么。“您找她?”

皮小安赶忙否认:“到团里来做调査,顺便来看看您。”

“您坐会儿,我去院门口买点东西,”童焱有点局促不安地说,“马上就回来。”

“买什么?您身体不好,我去吧”皮小安热情地说。

童焱摆了摆手,绽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说:“家里全乱了套,我去买点东西充充饥。”说着,便步履艰难地出了门,将皮小安留在空无一人的室内。

奇怪,这栋楼意外的安静,几乎全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一般,皮小安枯坐无聊,便起身“啪”地开了电视,想看看今晚的新闻联播。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屏幕上映出的正是案发当晚的场景······

楼梯上又传来蹒跚的脚步声,他悄悄关了电视,开门迎进了童焱。见他手头拎着两个又冷又硬的面包,皮小安反客为主地替他沏了杯热茶:“就着热茶吃吧。”他关切地说。

“唉,家里缺了个女主人还真不像个家呕······”童焱喟然一声长叹,声音又哽咽了。

“等小童成了家,几个人住一起,就好喽。”想到观众席上的那个镜头,皮小安似安慰、又似无意地探问:“有未婚女婿了吧?”

童焱一怔,随即又无言地摇了摇头。

“小童该二十多了吧?连男朋友都没有?”皮小安故作惊讶地问。

“都二十八、九了!”童焱又明显地叹了口气,“转眼一过,便成30的老姑娘喽。”

“现在的大姑娘可不少,都是晚婚的模范啊!”皮小安故意说笑着,“可是,依我分析,大多数姑娘倒不是成心要做这模范,主要是因为眼界太高或者接触面有限才走上晚婚道路。小童是演员,该不会是第二个原因吧。”

“谁知道呢?”童焱未做正面回答,“我这当父亲的,从未过问这些事。”

“您在科技界,她母女俩都在文艺界,况且都是知名人士,怎么在这么大的接触面中,还没选上一位如意郎君呢?”皮小安依然盯住童晓燕的婚姻问题穷追不舍地紧问。

“她呀,您别以为眼界高······”童焱正欲解释,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似地不往下说了,只是换了种语气,连忙附合着。“也许是眼界高吧,我这当父亲的,确实也不太好问女孩子的这些事情。不过晓燕这孩子平时生性腼腆,可能是从小学古典戏剧的原因,她嘛,简直是那种封建社会的大家闺秀。”

“她从小跟她妈学戏?quot;皮小安问。

“她12岁进省戏校,毕业后就分在京剧团,让她跟她妈学习。这孩子没在社会上混过,太单纯。”童焱似有所指地边说边叹气,像是满腹心事的模样,与失妻的悲痛混在一起,此刻的童焱显得憔悴而苍老。

“在她一般的同学和熟人中,是否也有一两个相处较好的男友呢?”皮小安续问,“比如一起去听听音乐,看看电影。”

“没有!她几乎跟外界没有接触!”童焱干脆地点明了皮小安的潜台词。“你们在考虑破案问题上,千万别怀疑晓燕有什么男友作案。”童焱满脸矛盾,满脸痛苦,他颓丧地坐着,一副拒绝就女儿问题再深谈下去的模样。

皮小安发现,这种内容的谈话对童焱简直是一种痛苦,是一种折磨,他也在心底里跟着叹了口气,接着却又不得不提出一个对童焱也许更为难堪,却又同样残酷的话题。

“听余队长说,您跟花老是再婚?”他突然扭转话题问,他撇开了自己的调查结果没说,等着对方的回答。

童焱依然闭口不提丁锦枫已回国探亲之事,却很坦然地说起了自己那段苦涩的情缘······

当皮小安听完童焱的爱情悲剧时,时针已指向10点零5分,而那位貌似柔弱、腼腆的少女居然在母丧期间深夜还未归家陪伴病中的老父。

22

由于公安局住房紧张,丁芳任教的小学为照顾余海这名破案有功的刑侦大队长,居然破天荒地挤出一套一室一厅的套房给了他们。他们的这套新房就在校内的宿舍区,离市局乘车不过五分钟路程。

余海一离家门,便很快骑上摩托上了大街。

改革开放后的南湖,比早些年繁华了许多。这时,华灯初放的街上,依旧人来车往、热闹非凡。余海心急火燎般地想早点见到局长揭开那个谜底,便一边按着喇叭,一边在车缝当中穿来穿去地抢道前行。

突然,在一辆与他并行的“的士”内,他发现了一张熟悉又略感意外的面孔。

那是正处于母丧期间的童晓燕。

此刻,她身着一套浅米色套装,正亲昵地偎在一位男子的身边,不知在说什么。当她倏地瞥见车外一双盯视的目光后,迅速将脸转向另一边,让后脑勺对着余海。

那同车的男子俯身向前,向司机吩咐了一句,然后令余海明显感到,“的士”加快了速度。

为了不惊动对方,余海略略放慢车速,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驾着体积较小、更为灵活的单人摩托跟踪显眼的红色“的士”,余海自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死死咬住对方。

前面就是十字路口,余海担心碰上红灯让对方溜掉,赶紧加快油门,正欲紧追上去。突然,另一辆单人摩托也插车缝从后面追了上来。

“余队长小王猛将车斜在余海的面前说,“录像带借来了······”

余海一见来人是小王,也顾不上多说,赶紧朝前追去。就在这倏忽之间,红灯亮了,“的士”趁换灯之机冲了过去,余海却被无情地阻在原地。

“你追什么追?!借到了不会送局里去?!”余海气得火一下冒了上来,在大街之上,又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好朝小王做了个暗示。然后也不管对方作何理解,自己却又加大油门,朝右边大街拐去,当行驶了十余米后,便将摩托朝后倏地掉头,向右一拐,再顺着方才那辆“的士”前行的方向急速追去······

小王总算明白了队长在搞追踪,也紧学着余海那过红灯的办法绕道拐弯跟了上来。

这一折腾,那加快车速的“的士”早在车流中失了踪影。

两人顺着这条繁华的南湖大街一直追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还未发现刚才童晓燕和那男士乘坐的“的士”。余海无奈,气得也不理后面的小王,一路快车驰回局里。

“喂刚才你在追谁?”一跳下车,小王便追上余海,挥着录像带急问。

“童晓燕!”余海铁青着脸,火气未消地答道,“追这个母亲暴死3天,父亲还病秧秧睡在家里的‘孝女’!”

一听追踪对象是童晓燕,小王反倒放松地吁了一口大气:“我当有什么新线索呢?弄半天还是她呀。母丧期出去,这有什么稀奇?!说不定人家有什么事要外出办理嘛。谁规定过母丧期间不能外出?!我看你呀,是不是也太敏感、神经也绷得太紧了一点!”

余海愣了一愣。

是呀,童晓燕的外出本应属正常,可那身边的男子呢?他们为什么那么神秘?照理,一路的追踪中,童晓燕不可能没发现自己,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这位跟她多次打过直接交道的刑侦队长替她母亲侦辑凶手的破案人?!

本应正常的行动被她自己弄成了不正常的现状。

答案只有一个,她不,确切地说是他们在躲避自己!余海想到的,是电视台实况转播中的镜头。

“好吧,你先将录像带送回办公室,明上午再开案情分析会。”余海沉思片刻后吩咐小王,“我去找局长汇报一下最新情况,你见了皮小安,让他将明上午的计划变一下,今晚先去药物研究所了解、了解童焱的科研项目的确切内容。”

“他要不在办公室呢?”小王冲余海的背影追问道。“我去电视台时,也见他骑车出门了。”

“他不在就你去吧!”余海果决地挥了挥手,“回头你打电话到局长办公室来找我。”

小王应声急走,以跑步般的速度进了办公大楼。

23

夜色真好,当余海踏着月色告别苏局长回到自己那仅一房一厅的小家时,妻子已酣然入了梦乡。余海轻手轻脚地宽衣上床,一看妻子一条白晳的玉臂正伸出横阵被外。他爱怜又有几分心疼地稍稍掀开被子,想将那条玉臂轻轻塞进被内······窗外,月色轻泻床前,将此刻丁芳婀娜多姿的身躯愈显得诱人而令人勾魂。余海心头热浪顿涌,血液奔突起来,他轻轻俯下身去,深深地吻住了妻子······

“睡吧,明天我还得领学生们去参观。”丁芳梦呓般地嘟嚷着,“也不看看钟,都已下半夜喽,我可不是夜猫子······”说着丁芳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着了。

余海苦笑着取过摆在床头柜上的夜光表看了看,时针已过午夜两点,他叹口气,将身躯轻轻移动着,离妻子身躯远远地躺下了。

“不用说,在感情的砝码上,童焱与丁锦枫感情的份量恐怕要超过与花月仙的份量。初恋难忘,那没伤过感情的初婚恐怕更是刻骨铭心。”此刻,余海无法入睡,思绪不由自主地又回到案情上来了。先前,他在苏局长办公室刚做完汇报,皮小安又推门进来,向他们详叙了童焱与丁锦枫那段悱侧缠绵的爱情悲剧。

“可他却矢口否认丁锦枫与花月仙有过接触或电话联系。”皮小安补充着说。

“那么,他对女儿的婚事干嘛也讳莫如深呢?”余海又将方才的追踪告诉了皮小安。

“原来是这样······”皮小安思忖片刻后又皱眉说。“这一家子人既神神秘秘,关系也太复杂。看吧,丈夫与丈夫的前妻、妻子与她的情人。一对夫妻,引出了4个男女。这下倒好,再加上女儿和一个莫名其妙、还不能暴露身份的男人。再顺着这些前妻、情人、男士的身边查过去,不知又能引出来几位男女?!”

余海也有点啼笑皆非地跟着叹了口气:“这一家子确实也都神神秘秘的,谁跟外面人的接触都瞒着家里的其他成员。真不知他们这个家庭象个什么家庭?关系怎么这么淡薄和莫名其妙!”

苏铁一语不发,只一边揉揉太阳穴、一边静静地听着。

余海一见局长的神态,知道他又犯了高血压的老毛病,不敢再多做停留,忙朝皮小安抛去个眼色,急忙端出自己的谜团

“局长!指名让我去看戏,您是否有什么犯罪预感还是······”

“很简单,”苏铁夹着双眉尖说,“票是曹医生托人捎来给我的。尽管没说什么,但却让捎票人一再强调,让我一定得去看戏。他知道我这人哪有闲情逸志看戏?!这邀请本身就令人奇怪。所以,”苏铁眨了一下眼,盯着余海苦笑了一下说下去。“那晚我不光让你去了,其实我并没开会,后来也买票去了剧场,只是坐在最末一排而已。”

原来是这样!余海若有所思地问:“您后来没找曹医生了解过原因?”

苏铁遗憾地说:“他就在捎票给我的那天出差去了,说是参加外省一个学术会议。刚才我还打电话问过他爱人,大概今晚或明早回来吧。”

······

此时此刻,回想着先前的这一幕,余海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不知是沉浸在童焱的爱情悲剧中,还是依然深陷在这桩扑朔迷离、越来越复杂的侦破工作中而无法自拔······

24

尽管已是夜深,可在一间拥挤的公寓房内,一个充满恨心的女人也在辗转难眠。

她要报复一对狗男女!

刚才看着电视,她发现了一对既熟悉且又令她恨得咬牙的身影。

那是她丈夫与那小妖精般的情人在一起的镜头。

“明天,是去双方单位大闹一场、羞辱他们一顿、出出俩人的丑;还是干脆大家都不活了······”她暌着天花板在打着自己的主意。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从她楼下的一楼敞开的窗户中悄然爬出来,仰头看看这二楼同样敞着的窗户,顺着自来水管道,又身手敏捷地攀沿上来。

这处在恨心中的女人全然不知那黑影的到来,只依旧在设计着自己的报复方案······

黑影迅速潜入了室内,在紧挨客厅的小厨房内静听着动静。

突然间,有钥匙在房门上转动的声音,黑影吓得屏声敛息地不敢动弹。而房内卧着的女人却沉不住气了,在房门打开又被“砰”地关上的瞬间,她似一头发怒的母狮一般从内室冲了出来,朝刚进门的男人大吼了一声:

“你还有脸回来?!”

那男人怔了一下,即刻换了张胆怯而讨好的面容轻问:

“又怎么啦?”

“你还有脸问?!”女人仍然火气冲天地吼叫着,“胆子还不小,居然跟小妖精双双对对出现在公开场合!也不嫌你家祖宗丢人······”

“你可以骂我,但不准诬辱她的人格!”男子一改态度,即刻正色喝斥对方。“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你看怎么办吧?”

“好哇,你还护着她?!”女人愈发似点燃的爆竹一般,撒泼高叫道,“怎么办?!我让你们去死!”说着,这盛怒中的女人便疯似地扑向男方,抓住他又踢又咬。

“疯婆!”男人左躲右闪,步步后退。

女人死不放松,仍步步紧逼······

争吵、撕打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好几家都探头朝窗外探望倾听,一见又是二楼这对常年发生“战争”的冤家,只好怀着一肚子怨气地各自关紧了窗户。只有三楼一个小伙子心犹不甘,气咻咻地冲楼下骂了一句:“吵死闹活!不能等天亮才去打?!”骂完,他也将头缩回,“砰”地一声,也死死关紧了窗户。

那黑影偷窥着这一切,自知今晚希望将会落空,再待下去,恐怕还会给自己惹来大祸!想到这些,他有点不寒而栗,忙蹑足悄移,企图沿上来之道再赶快溜去楼下。突然,房内发生的意外一幕将他惊呆了!待他醒过神来之后,赶忙顺水管溜下,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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