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喜一手拿着绣了一半的帕子,有点担忧的扶着门沿对着门外与炭炉奋斗的冬儿问:“冬儿,你能把炉子生起来吗?”
冬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转过脸对着桃喜笑了笑说:“娘,别担心。炉子生好了。我这就煎药。”
“瞧你这孩子,脸都脏了。”桃喜爱怜的看着手忙脚乱的冬儿把边上的药煲放到炉子上,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把娘的药放在大厨房煎不就好了吗?”
冬儿又转过脸冲着桃喜扁了扁嘴:“娘,我以后是要去老夫人身边伺候老夫人的,这些煲药的事情都是我应该学的,不然老夫人以后就得嫌弃我了。娘你先回房吧。我这里估计还要等一等。”说完便又把脸转回去,小心翼翼的拿着蒲扇对着炭炉轻轻的扇起风来。
桃喜听了冬儿的话后也觉得冬儿说的确实也有道理,日后冬儿到了老夫人身边伺候,连个药都煲不好,那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也就不再劝阻冬儿为自己煲药的行为,自己先行回屋继续绣回那还没有完工的帕子了。
这几天来,冬儿都是在她与桃喜住的小屋子前为桃喜煎药,也跟着桃喜学了许多丫鬟必须要学的技巧。比如煎药,绣花,如何伺候主子用膳等等的基本功。冬儿开初时还是有点粗手笨脚的,但是经过几天的练习后,倒也能把这些活计做得像模像样了。桃喜见冬儿如此懂事,心里也很是欣慰。只求冬儿日后可以凭借这些技巧在老夫人身边站稳脚,只要有了老夫人的照佛,宋府的其他主子便也不好再给冬儿为难了。
因为没有老夫人的传召,桃喜也不好叫冬儿到老夫人的院中,但是还是吩咐冬儿私下去探听宋夫人情况。得知宋夫人如今的身子已经越来越好,大夫也让她下床稍稍活动一下。只是要下人们注意不能再让宋夫人有过于生气或者再受刺激的情况发生。想必也是因为这样,宋老夫人才没有传唤冬儿到她的院中,以免下人们一个不慎在宋夫人面前说漏了嘴,又激起宋夫人的气性。桃喜也特意吩咐冬儿,切莫在其他下人面前提及老夫人要带她们母女回宋府的事情。在庄子里一切照旧,到时听从宋老夫人的安排便是。
如是这般的又多过了十来天,宋夫人已经可以下床如常活动了。请来的大夫说宋夫人的身子已满七个月,而且脉象平稳,想来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宋老夫人这才算是真正的放下心来,开始吩咐各房收拾行装,做起回城的准备来。
原来宋老夫人早已与宋老爷商议过了,宋老夫人来庄子上时,宋府内的修缮工程已经差不多了,想必过了这十多天,应该可以入住无妨了。而宋夫人的身子如今也大好,干脆趁机就一同回宋府,在宋府好好待产便是。宋老爷最近一段时日里因为宋夫人的事情在城里与庄子间来回奔走,早已疲惫不堪,听了宋老夫人的提议后也想也不想,当下便一口同意了。而庄子上的上下人等听说主子们要准备回城,自然又开始了一通新的忙乱。
谁知道就在这当口,宋夫人的情况突然急转直下,竟突然腹痛起来。宋老夫人急急请来大夫,大夫却说宋夫人被人用了活血的药物,本来已经好转的胎像便又不大好了。还好那活血药的药量不大,又因发现得及时,宋夫人只要多服几剂保胎药后胎儿应该可以平安了。但如果不查出这活血药物的来源,宋夫人继续被人下药的话,只怕这胎儿也是不能再留的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宋老夫人是彻底的震怒了,她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还有人敢对宋夫人动这些手脚。若宋老夫人不赶紧查出药物来源,宋夫人腹中的胎儿不保不但,连带宋家的家声也可能因此受损。
于是宋老夫人把自己的几名心腹丫鬟留在宋夫人身边照看后,便把庄子上下人等全都唤到庄子正门前的空地上。又让人把她常坐的太师椅抬出,自己径直坐在正上方,又命人搬出几张圆凳,让林,文两位姨娘与宋雅琴兄妹分别入座,而庄子上的大小管事,则全站到空地的边上等候传唤。宋老夫人见人都来齐了,这才开始对庄子上的上下人等一个一个的审问起来。
首先被盘问的是宋夫人身边的大小丫鬟们,这些丫鬟都异口同声的说绝对没有让宋夫人接触过什么活血的药物,宋夫人每天除了喝大夫开的保胎药外,便是吃一些适合孕妇的滋补膳食,那些也是照着大夫列出的食谱单子上做的。断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一边的庄子管事也说,自打宋夫人来庄子上休养后,庄子内的活血药物便都被收起来锁进了庄子里的仓房,而仓房的门锁,则是要两位持有钥匙的嬷嬷一同开启才能打开。因此断然不会有私下盗取活血药物的可能。
听到这里,宋夫人身边的王嬷嬷便跳了出来,一脸不甘的跪在宋老夫人面前大喊了起来:“老夫人,如今听了庄子管事一说,倒是让老奴想起了一件事儿。还请老夫人为我们家夫人主持公道啊!”
宋老夫人自然是认得眼前这位嬷嬷是宋夫人徐氏的陪嫁嬷嬷,料想她是记起了什么有要紧的事儿,于是连忙让她赶紧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王嬷嬷这才清了请嗓子回禀道:“回老夫人的话,管事说那活血药物旁人偷不了,但是若是光明正大的去取呢?”
宋老夫人一想也是,便转脸问庄子管事:“最近可有人取过活血的药品?”
那管事连忙把负责看管仓房的两个婆子唤了出来,让她们赶紧对宋老夫人禀报此事。两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想了想,其中跪在左侧的便开口说了:“回禀老夫人,最近进仓房内取药的人不少,但是主要都是宋夫人房里的丫鬟,取的也是一些保胎滋补的药物。我们都是核对无误后方才放行的。那些取出来的药物也都登记在册,可以把册子取来一一核对。”
而跪在右侧婆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插嘴道:“老夫人,我突然想起十多天前管药的丫鬟来取过一些三七粉,说是给丫鬟桃喜入药的。”
王嬷嬷一听右侧那婆子的话顿时便嚷了起来:“没错没错,十多天前桃喜因为吃了板子,老爷发善心让人给她请了大夫,开的都是活血的药,如果说这庄子上谁有活血的药物的话,那只能在桃喜手上了。想必是桃喜对我们夫人怀恨在心,所以才从下药!”
宋老夫人听到最后竟然扯上的桃喜,脸色顿时一黑,心想难道自己看走眼了?于是沉声一喝:“桃喜可在?给我跪上前回话。”
当桃喜听到王嬷嬷说着说着,居然把这事情攀咬到自己头上,心知这事情自己是躲不过的,也不多做拖延,只是轻轻的捏了捏自己一直拖着的冬儿的手,示意冬儿不要紧张慌乱。便从容的步出人群,跪到了宋老夫人跟前。
宋老夫人见桃喜上前跪下后便冷了声音问:“桃喜,你这些日子来喝的药,可都是活血的?”桃喜对着宋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后回答:“回老夫人的话,桃喜近日喝的都是活血的汤药。”
王嬷嬷见桃喜承认了,便马上认定下药的人就是桃喜,于是又大声的嚷了起来:“老夫人您看,桃喜她承认了。一定是桃喜把她那活血的药偷偷的混进了我们夫人的药里,想蓄意谋害我们夫人和夫人肚子里的小哥儿!”
桃喜见王嬷嬷一口咬定自己便是下药的人,便也立即反驳道:“王嬷嬷,你可别忘记了,我因受伤行动不便,已经许久没出过自己的屋门了。我又何曾有机会到大厨房里去给夫人的药里加活血的药物?”宋老夫人听了桃喜的反驳后抬眼望了望一边负责厨房事务的管事,那管事连忙点头示意桃喜所言非虚。
王嬷嬷见攀咬桃喜不成,眼珠一转,便又开口叫道:“你不能去厨房下药,那你女儿呢?她可是天天到厨房去为你取药取饭食吧?”
桃喜见王嬷嬷针对自己不成,竟然把矛头指向冬儿,顿时便怒了:“王嬷嬷,请您说话前先问问清楚。我是喝活血祛瘀的汤药不假,但最近一段时间我的药都是冬儿在我们住的屋外亲自给我熬的,她去大厨房也就只是取我们母子日常的吃食,何曾有机会靠近夫人的药煲?”说罢桃喜又对着坐在上方的宋老夫人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委屈的说:“请老夫人明察,还奴婢母女一个公道。”
宋老夫人见此,便问负责厨房事务的管事:“桃喜说的可是实情?”那管事想了想,便回报说:“回老夫人的话,桃喜所言非虚。十多天前,桃喜的女儿冬儿来厨房讨了一个小炭炉和药煲,她说平常取药的时候因为路程较远,那药回去后便洒了不少。所以她想亲自在屋子外直接把药煎好给桃喜服用,这样便不会浪费,那桃喜的伤也能早点好。我见这孩子一片孝心,便把一个不常用的炭炉和药煲借了给她。自此后便没见那小丫头送药包来大厨房找人煎药了。平常来的话也就是在用膳时来取她们母女的分例,那时候夫人的药和膳食早就被送走了,冬儿是没办法接触到夫人屋内的吃食与汤药的。”
听到这里,宋老夫人冷冷的扫了王嬷嬷一眼,斥责道:“王嬷嬷,你瞧冬儿小小的丫头也懂亲自为母煎药了。为什么你们房里的丫鬟连亲自为主子煎药都不曾,还要到大厨房让其他丫鬟来煎?你们心里到底有没有宋夫人这个主子?”
王嬷嬷见数次把嫌疑往桃喜母女头上栽都不曾成功,又见宋老夫人那道冷冷的眼神,知道这次自己攀咬桃喜母女的事情已经触怒了宋老夫人,这是宋老夫人在借机敲打自己,于是也不敢申辩,讪讪的垂下了头缩到了一边。
宋老夫人见王嬷嬷无言退到一边,也不愿在这种场合与这婆子多做纠缠,手一挥让桃喜也跟着退下去。接着又让莫嬷嬷传了几个相关的丫鬟婆子前来问话。庄子里的下人见宋老夫人一副不查出真凶誓不罢休的势头,自然也都是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的等待主人家的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