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见宋老夫人挥手让桃喜退到一边后,便开始小心的分开人群往前走。待挤到桃喜身边后,就轻轻的伸手拉住了桃喜。桃喜低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女儿冬儿,便对她展颜一笑,示意自己并无大事,让冬儿放心。冬儿也对着桃喜笑了笑,然后就微微垂下头靠在桃喜身边,开始小心的观察起坐在宋老夫人下首的林姨娘与林姨娘身后的绿柳来。
桃喜退回来后,宋老夫人又连着传问了大厨房里负责煎药的几个粗使丫鬟,那几个丫鬟都一口咬定帮宋夫人煎药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接近过,药煎好后也是直接给了宋夫人房里来取药的丫鬟。而且宋夫人屋里负责取药的丫鬟也哭诉自己自取药到送药回院的过程里,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接近。就这样一连问了好几个丫鬟,宋老夫人也没问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时间整个盘问都陷入了僵局。
与关注宋老夫人举动的其他人不同的是,冬儿一直默默留意着的人是林姨娘与绿柳。自冬儿开始观察的时候起,绿柳便一直是微微的垂着头,虽然绿柳脸上的神色冬儿看不大真切,但是也能在绿柳一直绞手中的帕子的动作上看出她内心的不安。而端坐在凳子上的林姨娘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只有在看到宋老夫人连连盘问了宋夫人房里的几个丫鬟无果后,才在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微笑。当看到林姨娘嘴角的这抹笑意,冬儿便也再次肯定了心里原先的猜想——宋夫人胎儿再次不好,果然就是林姨娘做的手脚。冬儿联想到十几天前林姨娘紧闭院门内飘出的香气与晾晒的丝线,还有林姨娘特意为宋家大小姐准备的荷包。冬儿推测林姨娘是将那活血的药物掺进香料中然后与丝线一同浸泡,用这样的丝线缝制出来的荷包会自然的散发出香气,常人吸取了无害,但是却对孕妇有一定的影响。若是宋雅琴把荷包随身携带进了宋夫人的房中探视,在那空气不流通的情况下,身体才刚刚好转的宋夫人必定会因为吸入这些活血的药物而再次导致腹痛见红。只是没想到宋夫人这次福大,竟然险险的躲过了。但是若是自己不与老夫人点出宋雅琴身上的荷包有问题的话,宋夫人下次估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冬儿虽然对宋夫人没什么好感,但是想到宋夫人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若自己作壁上观,很可能就会害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但是自己又应该如何在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下的点出这事情呢?就在冬儿觉得有点左右为难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身边的桃喜,顿时就计上心头。于是冬儿当下便皱起眉头一半是关切,一半又是特意提醒的拉了拉桃喜的手小声的问:“娘,娘,你觉得身子还好吗?今天冬儿还没来得及给你上药呢?”说完,冬儿又偷眼瞟了瞟站在离她们两人不远处的王嬷嬷,发现王嬷嬷果然如自己所料般的半转过脸,竖起耳朵偷听起自己与桃喜的对话来。冬儿心里不禁暗暗发笑,她料想自己只要一说话,定然就会引起王嬷嬷的注意,只要有了王嬷嬷这个观众,那接下来的戏就好唱了。
桃喜笑了笑,轻轻的和冬儿说:“没关系的,娘的伤已经大好了,那药上不上也是没关系的。今天没上药也好,省得那伤药膏的味道冲撞到老夫人。”果然不出冬儿所料,王嬷嬷一听到桃喜的话,马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三两步的就步出了人群。
宋老夫人正对毫无进展的盘问暗暗头疼,突然又见王嬷嬷步出人群,一副捡到宝的模样,那气顿时就上来了,黑着脸对着王嬷嬷喝道:“王嬷嬷,你这次又是做什么?可是想到了是谁谋害你主子?”
王嬷嬷见宋老夫人黑沉着脸,也知道自己方才欣喜的举动过于唐突,于是连忙换上一副沉痛的表情禀报道:“回老夫人的话,老奴方才刚刚想起,若那些活血的药物不是我们夫人服下去的,而是从其他途径呢?”
“哦?接着说,接着说。”宋老夫人见王嬷嬷居然还真是有别发现,便也来了精神。有发现就代表有突破口,有突破口的话就意味着能够揪出幕后的黑手。
王嬷嬷本来又打算把这事情往桃喜母女身上扯,但是桃喜自从伤后便一直没进过宋夫人的院门,再加上方才宋老夫人的一番敲打,她也知道如今的桃喜和冬儿是得了宋老夫人的关照,泼脏水的话说出去后反而不好收场。于是便老老实实的回复:“老奴在徐府的时候就曾经听说过一些官宦人家的后院是非多,有些不安分的贱蹄子什么的会用能致人流产的熏香或者药油去陷害主母……”王嬷嬷一边说,还一边偷眼去瞄坐在一旁的两位姨太太。细心的冬儿发现,王嬷嬷站出来说出活血药物不一定是服用,其他途径也可能有效,还若有所指的望了望姨娘就坐的方向时,本来绞手帕的绿柳的手明显顿了一顿,脸也垂得更低了。而坐在圆凳上的林姨娘,也微微的换了一个姿势,把脸轻轻的向下人们站立的方向侧了一侧,好叫上座的宋老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宋老夫人听了王嬷嬷的禀报后眉毛一挑,脸上也带了些莫测的神色来转脸望了望身边的莫嬷嬷。宋家虽然也是富贵人家,但是也是最近三代才开始发家,因此宋府的后院一直都风平浪静,顶多也就是发生几件太太小妾间争风吃醋的小闹剧而已,宋老太太又怎么会想到争宠也能整出那么多的旁门左道。
莫嬷嬷听了王嬷嬷对老夫人的禀报后,也是眉头一皱,关于这类的传言,坊间也是有所流传的,只是宋家后宅还真不曾出现过。因此被王嬷嬷这么一说,倒也让莫嬷嬷也起了这方面的疑心。如今又见宋老夫人转脸望向自己,她那能不知晓自己主子的心思,当下便对着宋老夫人微微的点了点头,悄悄的退了下去。
宋老夫人见莫嬷嬷退下去后,便又不着痕迹的转回脸问王嬷嬷:“王嬷嬷,你们夫人屋里最近可曾使用熏香?”王嬷嬷想了想,点了点头说:“熏香是有的,那是夫人的娘家送来的,有安神作用。所以我们最近才点过。”
宋老夫人听说是宋夫人娘家送来的,知道此物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又担心会被人在私下做了手脚,于是便唤过身边的一名小丫头,让她与王嬷嬷一起去把宋夫人房中的熏香取过来查验一二。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王嬷嬷和取熏香的小丫鬟,莫嬷嬷和一名大夫,都一同出现在空地上。
莫嬷嬷领着大夫,来到宋老夫人面前。那大夫微微弯腰与宋老夫人行了一礼以表敬重。宋老夫人当下也不多客套,急急的把方才王嬷嬷的禀报的事情与大夫说了一通后问那大夫:“张大夫,您瞧我们家这嬷嬷说的这种情况可是有过?“
张大夫捋了捋山羊胡子,淡淡的说:“老夫人您说的事情确实有可能,孕妇吸入不当的熏香,确实会导致流产。比如掺了麝香之类香料。”
宋老夫人手一扬,赶紧让方才去取香料的小丫鬟把那香料捧上前让张大夫鉴别。张大夫取过那些香料一一翻看,又捡起一部分细细的嗅了片刻。然后摇着头与宋老夫人禀报说:“回老夫人,这批香料都没什么问题,都是一些用于安神的材料,孕妇吸取了并不会引起什么问题。”
宋老夫人听不是香料的问题,便又转身问伺候宋夫人的丫鬟们。“除了这个熏香外,你们夫人身边还有其他香或者带气味的东西不?”
这时一名穿着杏色布裙的小丫鬟怯生生的在人群内回了一句:“老夫人,大,大,大小姐身上带了香包……”
“什么?”宋老夫人的脸色一沉,没想到这事情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自己亲孙女头上。本来在一边已经看得有点烦闷的宋雅琴听到居然有丫鬟把这事情说到了自己头上,顿时就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气呼呼的说:“我怎么了?难道我还能带个有毒的香包害我娘不曾?”说罢她又恶狠狠的瞪了说话的那小丫鬟一眼,威胁道:“说话小心点,不然我撕了你嘴巴!”那小丫鬟被吓得连忙缩回人群中再也不敢出声了。
宋老夫人一听宋雅琴那不顾场合不顾身份的言谈,脸色更加阴沉了,低低的喝道:“琴姐儿,你身上可曾带了香包?把它取出来让张大夫看看。”
宋雅琴见宋老夫人沉着脸,一脸的严厉,便也不敢造次,嘟着嘴在怀里掏出一只绯红色绣着彩蝶的荷包,不情不愿的递到张大夫面前。一边递还一边申辩说:“我身上没带香包,只有一只用熏香制过的荷包。”
张大夫一声告罪,便接过宋雅琴的荷包上下的了看起来。看了片刻后又凑过去细细的闻了闻,疑惑的咦了一声。
宋老夫人见张大夫如此不寻常的举动,心知不妙,连忙急急的问:“张大夫,这是?”
张大夫一脸严肃的把荷包到宋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这荷包上的香气有异。”“有什么不对的?”宋老夫人结果荷包,自己也凑过去闻了闻,但是除了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外,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