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叫李阿苟的人,因为经常碰到晦气事,人称“晦气鬼”。这天,晦气鬼有事到县城去,经过一条小弄堂时,脚下踩着个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只鼓鼓囊囊的皮夹。捡起来一打开,嗬!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钞票,数一数,整整五十张十元的;皮夹里,还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只沉甸甸的金戒指!
晦气鬼差不多要跳起来了:都说我晦气鬼碰来碰去尽是晦气,可今天,嘿嘿,财神菩萨拜倒在我脚底板下,岂不是实实在在的运气!看来,我晦气鬼要时来运转喽。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我晦气鬼现在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能捡到人家的东西当天落横财,装进自己的腰包啊!
于是,他举起皮夹,正想喊:“这皮夹是谁的?”却发现这小弄堂里静悄悄的,前后左右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一抓头皮,办法来了。前几天,他们村的一个村民一头牛走失了,后来到乡广播站一广播,有人就把那头牛送来了。县城里不是有广播站吗?到广播里去喊一下,全县的人都能听到,还愁找不到失主?
晦气鬼飞快地来到广播站,接待他的是一位穿着时髦的姑娘。姑娘问清缘由,取出纸笔,“沙沙”几下,写好一份“招领启事”,请晦气鬼过目。晦气鬼看后连声说“好”。姑娘“啪”地向他伸过一只手来。
晦气鬼一看,姑娘伸过来的这只手又嫩又白。他心里高兴啊,以为姑娘要同他握手,就受宠若惊地把双手往衣襟上擦了又擦,然后抖抖索索地伸了过去。
谁知,姑娘见状,马上“啪”地把手缩回,问他:“你……你要干什么?”
晦气鬼说:“握手呀。”
“握手?”姑娘一声反问,没好气地说,“请你交二十元钱!”
晦气鬼愣住了:“交钱干什么?”
“干什么?”姑娘的眼睛瞪大了,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广、告、费!”
晦气鬼呆了:“广告费?我……我这又不是做广告,而是……”
姑娘一下抢过话头说:“你这不是做广告,那是做什么呀?你知道什么叫广告吗?广告就是广而告之。你叫人家来领皮夹,不是要广而告之吗?广而告之就是广告,广告就要收广告费。这是我们广播站创收的一个项目,是按经济规律办事,是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重要内容,你懂吗?”姑娘口齿伶俐,“啪啪啪啪”就像打机关枪。
晦气鬼蒙了,看着姑娘,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想:“真是活见鬼,我身上一共只有八元一角七分钱,还要吃饭,还要买回去的汽车票;再说我捡了皮夹,归还失主,是学雷锋啊!还要花这种冤枉钱,我才不来呢!”想到这里,他瞪了姑娘一眼,转身就走。
可姑娘见他要走,一个箭步冲过来,双臂一伸,把他拦住了,说:“你还没有付钱呢!”
晦气鬼没好气地大声吼道:“对不起,我不要广而告之了!”
姑娘说:“这随你的便。可我已经给你起草了广告,你应该付代笔费五元。”
晦气鬼火了:“你……你们这简直是敲竹杠!”
姑娘严肃地说:“你这是污蔑!这叫有偿服务,按劳取酬,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分配原则!”接着朝墙上一指说:“你看看,规定都在这里,我是照章办事,铁面无私。老实说,对你还是优惠价哩!”
晦气鬼摇摇头,只得自认晦气,给姑娘丢下五元钱,匆匆走了。
现在怎么办呢?这皮夹总得归还失主啊!晦气鬼左思右想,主意又来了。对呀,把它交给派出所吧!可他不知道派出所在哪里。刚好,路旁有间小房子,一个大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正在打瞌睡的胖子,就上前喊道:“同志,同志!”
胖子一下被惊醒了,对晦气鬼嚷道:“你要干什么?”晦气鬼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哪知道,胖子闻声一下子来了精神,卡住晦气鬼的话头说:“慢,慢,请……请你先交费,先交费。”
晦气鬼大惑不解:“什么费?”
胖子说:“咨询费。”
晦气鬼更加不解:“什么咨询费?”
胖子说:“你不是要问问题吗?问问题就叫咨询。我们这里是咨询公司第十八咨询处,规定问问题之前,要先交咨询登记费五元,然后再按照你所问问题的复杂程度,按不同价格收取咨询费。我们收费合理,价格公道,为人排忧解难……”
晦气鬼气杀了,就说:“我……我不过是问个讯啊。”
胖子听也不听,连连摇头说:“我们公事公办,不管你问什么,都得先交登记费再讲。”说着,一只胖乎乎的手就伸了过来。
晦气鬼简直像被扔进了云山雾海,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问个讯都要收费,这……这……他一下子火了起来,盯住胖子问:“你们这是什么鬼公司?”
胖子一伸手说:“这个问题可以咨询,咨询费十元。”
晦气鬼更火了:“开口五元,闭口十元,你是地主还是富农?”
胖子说:“这个问题也可以咨询,咨询费八元。”
“见你的鬼去吧!”晦气鬼愤愤地骂了一句,一转身飞也似的走了。
到了街上,晦气鬼想想还是应该快一点儿找到失主。这一回,他没有再去问人,而是找来一张白纸,写好一张“招领启事”,“啪!”贴到了街旁的墙上。
谁知,他刚刚贴好,一位老太太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站到了他的面前,说:“同志,此处严禁张贴,违者罚款。”说着,“刺啦”一下从一个小本上撕下一张发票:“罚款两元。”
晦气鬼的眼睛睁得胡桃一般大:“这……这……”老太太说:“你看,这里有安民告示。”晦气鬼一看,墙角落里果真有两行小字:“严禁张贴,违者罚款。”只得又自认晦气,取出两元钱交给老太太。随后“刺啦”一下撕下那份招领启事,几下揉成纸团,“啪”地丢在墙边。他刚想走,老太太又将他一把拉住,说:“同志,随地丢废纸,罚款五角。”说着又“刺啦”地撕下来一张罚款发票。晦气鬼目瞪口呆:“你……你……你这位老太太真是……真是……”他语无伦次。那位老太太却异常镇静地说:“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你态度恶劣,抗拒管理,应该加倍罚款,来,再五角。”说着,又“刺啦”地撕下来一张罚款发票。
晦气鬼定定地看着老太太,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老太太放低声音说:“同志,这就算是你做好事吧,这地段归我管理,每月要创收三百元哪……”晦气鬼再也无话可说了,摸出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丢给了老太太,然后转身就走。老太太连声喊他:“同志,给你发票,给你发票。”晦气鬼头也不回地说:“发票对我有屁用呀!”可是老太太硬是追上来把发票塞给他,说:“你有没有用我不管,我是一定要给你的。不给你发票,这钱就是我贪污了,如今我们都要讲廉洁啊!”晦气鬼又好气又好笑,接过发票就把它揉成一团,正要往地上丢,突然想起又要“罚款五角”,忙把它塞进口袋。转身一看,老太太的两只眼睛正在滴溜溜地看着他哩。
晦气鬼捧着那只皮夹,摇头叹气,连喊:“晦气,晦气,晦气!”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得重新回到那条小弄堂里,把这只皮夹丢回到了老地方。也正是合着他晦气,刚巧有两个民警路过这里,看到这个情景,还以为他是偷了皮夹遇到什么麻烦后想丢出来呢。于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扭送进了派出所。
晦气鬼被扭进派出所后,任民警怎样问他,就是不说话。民警厉声道:“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晦气鬼头一昂说:“要我回答,先付咨询费十元!”
民警感到很奇怪,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晦气鬼又说:“又是一个问题,再付咨询费十元!”
民警火了,“啪”地扔下一张纸一支笔,说:“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写下来!”
晦气鬼手一伸大声说:“好吧,我可以把我碰到的事情全写下来,但你得先付起草费二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