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偷光顾了红山县建设局局长杨大军的家,只窃到了几百元现款,意外的收获是翻到了一张四百万元的银行存单。小偷一气之下,不仅把存单匿名寄给了县纪检委,还把存单的复印件在网上公布出来。这一来,整个红山县像刮起了一股台风。杨大军只三十多岁年纪,当局长没几年,一张存单就有四百万元,这钱来路正吗?县纪检委自然十分重视,当即把杨大军召去,要他把事情说清楚。想不到仅仅几个小时后,杨大军就轻轻松松地出来了。这天晚上,县纪检委在电视上向公众澄清的事实是:根据杨大军的说明,并向省彩票中心核实,杨大军一年前在县城商业城门口彩票点买的体育彩票得了五百万元大奖,除去所得税实得奖金四百万元,这张存单就是这笔奖金。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电视里的这条消息,把一位叫陆天良的老人搅得心神不宁了。因为他知道这消息里隐藏着一个惊天大阴谋!
陆天良是位退休工人,这几年迷上了买彩票,每个星期都要买一次五张连号的体育彩票。一年前,他的一张彩票中了五百万元的大奖,老人先是喜,再是惊,后来竟然吓得连话也不会说了。这几年社会上关于彩票中了大奖弄得家破人亡的消息太多,老人怕自己中奖的消息一旦泄漏,各种各样的麻烦会找上门来。因此,他一天天一夜夜地攥着那张彩票,一直不敢去领奖。直到最后一天的领奖期,他才忐忑不安地来到省城,戴着大口罩,像做贼似的偷偷去了体彩中心。
不料刚到门前,就被一个人拦住了。此人三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穿着入时,当下就双手一拱,对陆天良说:“恭喜老人好运!”陆天良吓了一大跳,连忙掩饰地说:“我……我有什么好运?”来人说:“中了五百万,还不是好运?”陆天良还想支支吾吾地否认,那人稳稳地说:“你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是不是红山县的?是不是在县城商业城门口彩票点买的彩票?”陆天良想不到此人如此了如指掌,不由得慌慌地问:“你……你想干什么?”那人说:“我是来帮你的。”陆天良问:“帮我什么?”那人说:“看你慌慌张张的样子,一定是害怕来领这个奖吧?我就是来帮你领奖的。”陆天良当然不信:“那你图什么呢?”那人说:“不瞒你老先生,我买彩票好多年了,连个小奖也没获过。听人说,帮人领一次大奖,手气会变的,所以我想试一下,帮你领一次奖。”陆天良还是将信将疑。那人说:“我说的是真话。当我知道这一期商业城门口的彩票点卖出了大奖,我都在这里等了好几天啦!”接着他说他只要用他的证件去办一下领奖手续,沾一下手气就可以了,奖金全归陆天良领。陆天良开始还有点害怕,后来那人果然照此办理,他就觉得这人简直是“活雷锋”,让他既中奖拿了钱,又没让人看到和知道。出门后,他一定要拿几千元钱谢谢那人,那人坚决拒绝。陆天良有点不放心,问:“你不会说出去吧?”那人说:“哪能呢,说出去这一招就不灵了。”陆天良大喜过望,恨不得跪下来给那人叩头……
这一年,事情就那么平平静静地过来了。现在突然冒出个建设局局长杨大军一年前在县城商业城门口彩票点买的体育彩票得了五百万元大奖的消息,陆天良才知道自己那张彩票正是大有文章了。这些年,那些彩票点为了招揽生意,一获知卖出了中奖彩票,就要炒作得惊天动地。一年前为了他那张彩票,商业城门口既贴红榜,又装喇叭,闹得整条街都快要疯了。买彩票的人都知道,这几年,在红山县卖出五百万元大奖彩票的,就只有一次。那次陆天良买的五张连号彩票的中间一张中了大奖,他高兴得把这五张彩票摆成一排拍了一张照片,还把另外四张彩票一直保存着。现在听了那消息,他把那张照片和那四张彩票拿出来看了又看,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杨大军用这张彩票打了掩护,竟然还蒙混过关了。这个杨大军真是个洗黑钱的高手啊!既然这样,那张存单上的四百万元钱,还清楚得了吗?
这时候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刮得院子里的竹子沙沙作响,好像在窃窃私语似的。陆天良心里发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刚想点支烟定定神,“笃、笃、笃”,有人敲门。他起身把门打开,幽灵似的闪进来一人,一打照面,让他吓了一跳:竟然就是去年向他“沾手气”的那位。他想,莫非他就是杨大军?正想问,来人开口了:“老先生,还认得我吗?”陆天良脱口道:“你……你就是杨大军局长……”那人笑了:“看来你是看过电视里的消息了。可我不是杨局长,是杨局长让我来感谢你的。”陆天良索性要问个明白了:“那去年的事也是杨局长要你办的?”那人“嘿嘿”一笑,说:“所以杨局长一出来,就让我来向你表示点心意,希望一切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人说着取出只黑色塑料袋,轻轻地放到陆天良面前,又意味深长地瞅了陆天良几眼,再双手一拱,幽灵似的走了。
陆天良呆得跟木头似的。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无影无踪。他连忙打开那只塑料袋:天哪,里面是整整五沓百元大钞!陆天良觉得问题越加严重了:这个杨局长刚刚出来,就让人送来这么大一笔钱,来封他的口,无疑是做贼心虚,是千真万确的腐败了!可我能收这个钱吗?要是收了,那我不也是腐败了吗!可我怎么办呢?要是讲出去,那我中奖五百万元的秘密就要大白于天下,一个穷工人有那么多钱,以后的日子还安心得了吗?陆天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看着桌上的那只黑色塑料袋,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就在这时候,门又开了。进来的是他儿子陆家校。
陆天良很早就没了妻子,儿子是他既当爹又当娘拉扯大的。他对儿子一直很宠爱。去年得了那笔奖金后,儿子吵着要到股市里去干番大事业,他只得让他悄悄地到另一个城市去实现梦想。无奈股市低迷,所买股票全部被套住,现在动也不敢去动它们,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转机。这段时间,儿子无所事事地到处游荡,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陆家校看到父亲面前放着那么多钞票,一下子扑上前来,说:“爸,这……这么多钱是哪里来的呀?”陆天良让儿子关好门窗,然后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儿子一听,眼睛都绿了:“爸,这是送上门的财神爷呀!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贪污腐败的油水,我们也揩一点啊!”陆天良一下子火了:“你说的是什么话呀!贪污腐败还是油水吗?是污水!是祸水!”儿子说:“管他什么水,有钱就是活水。这几天我一直手气不好,看来今天是时来运转了。这钱先让我去搏上一搏,说不定一个晚上就翻番了。”说着他的手像鹰爪似的伸向了那堆钱。陆天良一把将钱夺了过来,骂道:“你真是太胆大妄为了,这种钱也敢动!”儿子先是一呆,继而眼睛一眨,连连后退着说:“好,好,我不动、不动……”退到墙边,把门一开,走了。
陆天良看着儿子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可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儿子又回来了。陆天良以为他又来打这笔钱的主意了,忙把那只黑塑料袋抱到胸前。谁知儿子嘿嘿一笑,竟从身后也拎出一只黑色塑料袋来,得意地说:“五万元,我也有了。”陆天良以为在做梦了:“你……你是从哪弄来的?”儿子笑笑说:“哪来的?当然是那位杨大局长那里啊。我刚才出去给他打了个电话。第一句话是祝他平安回来。第二句话是告诉他我是陆天良的儿子,要是他不意思意思,我这张嘴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漏风的。他当即就叫人给我送来了这些钱。爸,去年那事,你真是栽了棵摇钱树啊,我们只要去摇几摇,钱就来了……”陆天良没想到儿子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一下子火了:“你……你这是在犯罪啊!”儿子却没事似的说:“犯什么罪?都是腐败来的黑钱,我们分点用用,没事!”说着把那只黑塑料袋往胳肢窝里一夹,把门一开,一阵风似的跑了。
陆天良这下子急了,儿子这样下去,可是要闯大祸的呀!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外,想去把儿子找回来。可跑出一段路,又停下了,偌大的一个县城,大街小巷有近百条,他能上哪里去找啊?陆天良站在大街上,又气又急,不由得想起前不久社区里召开的形势报告会,一位领导说人民群众是******的主力军,对腐败分子、腐败现象,谁都有责任检举、揭发。要是以为事不关己,听之任之,那就是姑息养奸,到头来会害人害己……原来觉得这话离他们这些老百姓是那样的遥远,现在陆天良觉得简直是近得不能再近了。害人害己,不是害到自己了吗?儿子都牵涉进去了!听了儿子刚才的话,陆天良感到一分一秒也不能再犹豫了,再待下去,儿子的事会越犯越大的……
陆天良取来那只塑料袋,有生以来第一次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到哪里去,他说哪个地方是管******的你就往哪里开吧。司机一想,就把他送到了检察院。值班的检察官一听陆天良说的情况,向反贪局长和纪检委书记作了汇报。反贪局长和纪检委书记马上赶了过来,陆天良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同他们说了。待到他们把材料整理好,已是半夜两三点钟了。一位领导叫了两位检察官,派了一辆小车,把陆天良护送回家。谁知刚进门,就发现闪过了一个黑影。两位检察官大喊一声“有情况!”那个黑影竟“嗖”地一下蹿上窗台,跳了下去。两位检察官紧追不放,也跳了下去。不多一会儿,就揪住了一个蒙面人,那人身上还带有凶器……
检察官把蒙面人带走后,看着烂醉如泥正死死地睡在床上的儿子,陆天良真是后怕死了。心想,要是自己稀里糊涂地睡觉了,这会儿小偷上门,把那五万元偷走了,那他不也是出大事了吗?可第二天带回来的消息并非如此,而是更加惊心动魄的事:那个蒙面人根本不是小偷,而是杨大军买来的一个杀手。昨天杨大军让人给陆天良送来五万元是想封他的嘴;但当他接到陆家校的电话后,心里就多出一根肚肠来了。他想:与其长年累月地让一个把柄攥在人家手里,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还不如趁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这对父子,以彻底解决这个心腹之患。于是马上让手下买通杀手,连夜行动……
这情况无疑让陆天良吃惊不小:自己要是再迟疑一个晚上,他与儿子的两条命就没了;要是自己同检察官迟一步到家,儿子的命也就没了。同腐败分子的斗争看来真是要坚决、及时,千万不能犹犹豫豫、心存幻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