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透了没?”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似近又远。
指间一丝气息也无,寇寇收回手,随口答道:“大概透了……”
话到一半,猛地全身毛骨悚然,背心阵阵发紧发冷:面前是尸,身后无人,耳边是什么东西在说话……
冷不丁被骇了一跳,使劲儿闭上眼,想着眼不见为净,得赶紧念些经文驱魔赶妖,哪知紧要关头却只想的起来一句“恶灵退散”。管它管用不管用,只管喃喃念叨。
“恶灵?咳,姑娘莫非说我?”
肩头猛的被人拍了一下,那声音沙哑破败,好似钝刀磨过砂石。
尸体在前,声音却在后……寇寇犹豫着转头,从指缝间窥去一眼,顿时心头无名火大!
天色稍明,勉强可以看清楚眼前的泥人,浑身好像刚被人从泥淖中拉出来一般,遍布泥浆,看不清面貌,鬓边发梢不时有泥汤缓缓坠落,形状狼狈不堪。
脖颈还缠着好厚的一段布帛,活脱脱一副吊死鬼被追杀的景象。
“死要饭的,边儿去,别凑热闹瞎捣乱!”
“要饭的?”
天色已明,更兼身侧有人,倒是给寇寇壮了胆儿,鼓起贼胆儿在那尸体上到处翻检,忙的不亦乐乎,哪管耳边质疑。
翻了半天,只得钝刀一把。不由光火,没好气地转头问:“喂,要饭的,进城哪里能找到当铺?”
身侧的泥人刚点起火把,闻言嘿然一笑,慢腾腾撸起泥污的外袖,露出内里衣着:“霓裳阁衣饰在姑娘眼中尚是乞丐穿用,想来姑娘不是缺财之人,找那当铺作甚?”
破哑揶揄的嗓音,衬着火光映照跳跃的模糊面容,颇有几分阴气森然之意。
寇寇听了,却是喜上眉梢。
看这人面上衣物沾水带泥,里面的衣服却整洁周正,必定不是凡品,再看这人气度应对,倒和前军师有几分相似之处,想来非商即贵。然而现下形状如此狼狈,定然遭了劫难。
所谓虎落平阳活该被欺。此时如不趁火打劫——怎对得起在姑娘我清风寨继承人的名号!
于是寇寇钝刀一挥,直指那人:“别动,打劫!”
“啧啧,原来是土匪。”
寇寇冷笑一声,开始酝酿杀气。
“凑巧,在下是开商号的。”
确实巧,抢的就是你!寇寇运气于刀,打算劈下这人鬓边头发,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等等!姑娘于死人身侧满身鲜血手握屠刀,又对在下这番举动,怕是一会儿官兵来了不好交代啊……”
寇寇如被当头棒喝,猛然觉醒。自己现下一身血,这家伙又一身泥,两人身侧躺一具尸体,自己手中还握有一把钝刀……这景象……
不对。“你何时报的官?”
“就是姑娘来之前,我已经吩咐过手下之人速速进城,盘算起来,官兵想来马上就到。”
这一番话倒是不疾不徐,听在寇寇耳中却是火烧眉毛。
“咦?姑娘还不跑?难道姑娘没听说过新任知府的威名?啧,此人上任月余,落到手中的贼匪可是没一个有好下场啊……”
新任知府,寇寇倒是听过,明明是个文官,却莫名其妙要对贼匪赶尽杀绝,弄的师娘都很是头疼。
寇寇心中发急,不由怒火攻心,只不过此刻拔腿就跑……未免太过狼狈。
一下山就晦气当头,踩到尸体不说,还被眼前这人搞得万分憋火,临跑前只好咬牙切齿的放句狠话:“哼,若是放在姑奶奶从前,一准儿端了你铺子!”
那人正俯身在尸体周围查看,闻言抬头一笑,道:“小商小号有何好抢,等我恢复元气,带你去抢一户大的。”
这……
话题转的有些快,寇寇愣一愣,倒也从善如流:“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毕竟作为山贼,自己还从来没做过一笔单子,若能得手一次大的,出来混,在江湖上也好立足。
时间怕是来不及,寇寇抬脚欲跑,却又被叫住。
只见那人手臂轻扬,从尸体腰间拿下一块翡翠玉佩——寇寇看的两眼发直,自己方才翻来覆去的找,可也没看见有这么一块玉啊!
那人拿着玉,两手各执一端去掰,不料一掰之下,竟然没能掰开。
那人倒是不尴不尬地一笑,从地上捡一块石头,举起,砸碎,吹去浮沫,捡了两块大的,递给寇寇一块。
“来城中的严记商号,不仅可以当东西,我还能带你去打劫城中最大的商号,这块玉渣,就当个信物吧。
寇寇默默接过转身,心想山下果然无奇不有,什么人都出。
两天后,时值正午,处处炊烟。
寇寇终于进了城,也早已饿的饥肠辘辘。
晨风中,熟悉亲切的烟火气息扑面而过,勾起一肚馋虫:茶楼里,小二一面大声吆喝,一面端着托盘茶点灵巧的穿行于满座宾客之间;长廊下,货郎挑着货担喜气洋洋吱吱嘎嘎的走过;街角的大娘揭开锅盖,蒸腾的雾气中,包子豆花独有的香味儿便四散飘溢......
寇寇一手握着钝刀,一手扶住乱叫的肚子,进了进城后遇到的第一间当铺。
——至于什么严记商号,还是等到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一柄钝刀加一块碎玉,当了12文钱,出门不到五步,便变成了4块糕点。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寇寇啃着点心站在街角,一边听着茶楼里的说书人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一边看远处的孩子撒泼打滚缠着娘亲要糖吃。
等四块糕点吃完,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忘了储备干粮。
……照这个样子下去,看来不等自己找到军师,就会饿死街头。
堪忧堪忧啊……
咕噜——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寇寇站在街口望着来去人群,对于日后的生计问题很是忧伤。
最终敌不过腹中雷鸣,把心一横:罢,既如此,唯有重抄旧业,逮条肥鱼绑了,凑些盘缠!
一个小胖子恰合时宜的出现在面前,前呼后拥,浑身挂铜穿金戴银,恨不能彰显三代富贵。
寇寇眼睛一亮,看这厮吃的肚满肠肥,一定有料。
正悄悄的尾随上去,还未怎么行动……
“噼啪——呛啷!”小胖子指挥着一干家丁砸了一个小算命摊子。
寇寇吐吐舌缩缩头,心想怕是惹不起,还是算了。
叮铃铃——环佩声动,眼前又走过一个风情万种的妇人。不过最能吸引寇寇目光的是她那松松垮垮坠在腰间的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