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喧天的锣鼓声音飞跃重重墙头传至耳中,将坐在凳子上等待梳妆的寇寇惹得心间痒痒,像被猫抓。
“鼠鼠,好了没有!”寇寇不住的向门口张望,恨不能下一刻便飞奔出去。
“娘子急着去见小白脸么?”楼恕书说着话,拿过一面镜子,又抬手将婢女挥退。
镜中出现一位妙龄女子,唇红齿白,五官娇俏清新。若略去眼中的七分怒意,当真是转眸顾盼,流光溢彩……
寇寇一拍桌子:“鼠鼠,你做什么把我弄成这样!”
楼恕书挑眉:“嗯?”
寇寇想了想,为能准时赴会见到七只,终是忍了:“相公,你到底想做什么?”又拉拉身上的水蓝衫裙:“穿成这样,我怎么走路?”
楼恕书闻言笑了笑,一身深蓝衣衫衬得他眉清目净,人才俊秀,举手投足之间硬生生多出几分持重沉稳,将往日的风流轻佻劲儿尽数藏了起来,一丝儿也不见。
他悠悠闲闲的走至近前,掬起寇寇脑后的一捧乌发,疑道:“娘子觉得不好看?”
寇寇脸色凝重:“好不好看我就不知道,我只知道连我自己都看不习惯,七只一定也会看不习惯的!”
楼恕书脸色阴了阴,好在早有准备,寇寇这一番话虽没在预料之中,但这番意思,却早在意料之下。
“小白脸不习惯,大可不看。跟娘子朝夕相对的可是为夫,只要为夫觉得好看,就可以了。”他顿了顿,又似自言自语道:“总之为夫我……就是诚心要气死小白脸。”
寇寇想了想,转过头来道:“七只他又不喜欢我,你气不死他的,你把我打扮成这幅……这幅怪摸样,只会出去招人笑话,被人笑死……”
“怪模样?娘子之前那些,才叫做怪模样吧……”楼恕书失笑一声,把寇寇的头扳回去,道:“娘子你看,为夫跟你穿的是一色的衣服,走了出去,人家也知道你我是夫妻,为夫又怎会坑害与你,平白丢为夫和娘子的脸呢?”
寇寇苦恼的想了想,点头道:“我说不过你。”
楼恕书俯下身,左右端详,若有所思:“娘子想要个什么发式?描眉敷粉绾青丝,此等闺中情趣,向来是为夫所好,眼下各地最时兴的,为夫也都可为了娘子效仿一二……”
这话不说也就罢了,一出口,寇寇就变了脸色,劈手将头发从楼恕书手中夺了回来。
“不不不,我自己来!”
所谓自己来,不过就是拿回先前的草棍,胡乱盘个发髻,随便一插,固定住。
寇寇站起身来,清清爽爽,眉眼弯弯:“好了,我们快走吧……”
楼恕书叹口气:“我先去看看我娘。”自从寇寇着手为她清毒之后,忍痛受疼是不会的了,然而一天之中睡着的时间好似越来越久……大概正如寇寇所说,清毒消耗体力吧。
寇寇点着头将楼恕书送走,一刻不停的奔了出来,自顾自先去凑热闹。
奈何这一身衫裙束手束脚的,让人不敢放开胆子跑。跑过廊下时,想起来好几天没见小鬼了,整天阴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还专程绕道去揪了承惘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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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柳,蝉鸣声声。
烈焰当空,处处披红挂绿,锣鼓喧天。
东河两岸被挤个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不断攒动的人脑袋,也没什么看头。
不过眼前这乌泱泱一片的人墙人影倒是生生激发了寇寇的无穷斗志,正可谓苦中作乐苦中作乐,既然看不到河面上的锣鼓龙舟,不如人挤人挤过去吧。
于是也不顾承惘,一头扎入人群之中,像条鱼儿一般钻来窜去,不断地往河堤上挤,倒也乐在其中。
突然肩头一沉,被人拍了一下:“寇寇姑娘?”
身边的人一层又一层,流来动去,寇寇随着人影流动来去,张望了半天,才定住了目标:“啊——你你你!我想起来了,你是七只身边的护卫!”
护卫眼神一错,半晌才点了点头,心道寇寇姑娘略微打扮一番,倒也着实……护卫晃晃脑袋,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他抬手点点河边专设的高台:“姑娘请随我来,我家大人专程给姑娘留了位子。”
“位子?留了……位子?”
寇寇顺着护卫的手指看过去……大概是身高的关系,眼前依然是乌泱泱一大片动来动去的人头,不过这也难掩心中百花齐放:“七只真是大好人啊!”
大概是寇寇眼中的神情太过热切,护卫平白无故打了个寒颤,道:“咳,姑娘还是赶紧随在下过去吧……”
“那可真是盛情难却……带路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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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点如雷,喧哗叫好声连成一片,吵得人耳朵都疼。
寇寇时而趴在小桌子上,时而起身东张西望,在不远处的一群官袍蟒服之中寻找七只的身影。
哪知一眼眼投望过去,却每每失望,所见不是大腹便便,便是须发皆白,哪有清和温雅鹤立鸡群的七只美人儿。
便只好回过头来继续看向河面。
看那河面上的几艘龙舟渐渐地从齐头并进现出参差,船上棹影翻飞,舵手们不断地呼喝鼓劲,混着船上鸣雷的响鼓声音和岸上如波浪般起伏绵延的呼喊声,倒也振奋人心。
奈何寇寇意不在此,难免兴致缺缺,便回过头,跟找过来的承惘打赌:“小鬼,咱们来猜哪艘船会赢吧?”
而后不等他反应,抬手一指先发制人:“我猜那艘青龙船!”
承惘冷笑一声。
热闹的河面上,只有这艘青龙船只一马当先,斩尽风头,一眼便知胜负。
寇寇不怀好意地偏头催他:“快猜快猜。”
承惘抬手指着被远远落在后面的白龙船:“那我就猜那只。”
寇寇胜券在握,起身撑着桌子,眉开眼笑:“小鬼,输了怎么办?”
“随便你。”
“如果你输了,以后事事要听我的!”
“有何不可?”承惘说着话,突然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儿,手腕一翻,拇指和食指轻叩微扬,一阵凌厉势头破风而去——一马当先的青龙船上,领头的舵手突然倒了下来,压倒了身后两名舵手,引起河面和岸边的一阵骚动。
后面的白龙船有了可趁之机,船上的舵手一阵欢呼,鼓点愈发的密集振奋起来,一鼓作气,未几,便将青龙船只超越在后。
接二连三的,后面的各色船只也赶了上来,纷纷超越。
寇寇怒不可遏:“汪汪,你你你……你使诈!”
“你也可以。寇寇,你输了,可就要听我的了。”
“不算不算,我们重新比过,这一次不准使——”寇寇正说着话,突然被人从身后打断。
“我家娘子说是青龙船要赢,那自然是青龙船要赢。”
“鼠鼠!”此时见到楼恕书,寇寇觉得挺高兴。
“嗯?”楼恕书挑眉回头,惹得台子上一众女眷心跳不已。
“相公,我要赢汪汪,把他抢回寨子当护法!快快快,咱们要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