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圣旨:皇后梁氏与朕结发十载有余,温良恭顺,表率后、宫,实乃国之楷模,后日夜操劳,朕深感欣慰,闻后感风寒,特赐后修养生息,三月有余。故兹昭示。”梁宛凝立在那面巨大的铜镜的面前,左手拽着那张刚刚送来的圣旨,口中反复念着那圣旨,不仅呵呵的笑了起来:“不就是软禁吗?何必说得那么好听?”
说完,梁宛凝似发泄一般扔掉了手中的圣旨,背对镜子。看着初桃一脸担忧的样子,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她的心越来越坚硬,随机唇角扯出一道弧线,凉意四起。岳冷羿,我会让你看看我温良恭顺,表率后、宫的模样。只是你不要后悔。
罢了,梁宛凝缓缓的转过身,看着镜子里那张难以用词汇来形容的容颜,这张岳冷弈永远不会欣赏了美人脸。梁宛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抚上自己的容颜,自言自语道:“呵呵,不会因为你岳冷弈不懂欣赏,这绝世容颜就不是真的。”
爱情。不过是一个用甜言蜜语和谎言编制出来的甜蜜陷阱。她梁宛凝怎么会陷进去?不,她叶云溪怎么会陷下去。难道是当古人当久了,当出了幻觉?也难怪,谁让她不知不觉已经穿越到这里十多年了。
不过不要紧,从今往后,不管她叶云溪也好,梁宛凝也好。要重新活过,那些久远的记忆要一一复苏。她要记住:不只是男人。只要转过了身子,就不管从前的温柔爱恋。岳冷弈如此,她叶云溪更要如此。忘记,她叶云溪要做的比他岳冷弈更彻底。
哼。梁宛凝冷笑一声,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她自以为的那个梁宛凝。梁宛凝已经死了,剩下的是叶云溪。尽管从前她曾经为了岳冷弈告诉自己要忘记自己是叶云溪。显然,那是愚蠢的。一个放弃了自己的人,又有谁会珍惜。
她抬头看去,今夜的月亮正圆,冰冷的清辉落在了院子里,染得到处都已是一片苍凉,她有些来了性子,这样的夜不该是这么冷清的。
在南岳国的天下,在岳冷弈的后、宫里,是不该这样的冷清的。她梁宛凝可受不了这样的冷清。
思量至此,她扬声道:“初桃,觅荷,去,把乐班舞班都唤来,本宫今晚要歌要舞要尽兴。”
一直守在宛凝身边的两人连忙答应,下去了。
没过一会儿,这毯子就铺上了,案子也摆上了,乐班舞班也都到齐了。梁宛凝随意往案子上一扫,道:“除了水果旁的都撤了。”随即便在毯子上坐下了。半眯着眼眸听着那一片浮华的音乐和几乎能把人眼睛都晃花的舞蹈。不晓得是不是突然转了性子的关系,原先也听了十数年了,也没觉得像今天这般的腻味:“你们能不能换个舞。”
“娘娘恕罪……”她不过随口一说,就看见那歌舞班子近百八十口子人全部扑啦啦的跪在了地上,甚至有几个已经抖成风中的树叶,看样子是怕极了。
月光还是静静的播撒着清辉。撒在院子里那跪着的一地人的身上。梁宛凝心里头是明白的,只是更加的觉得索然无味。
一阵轻柔、温软、优美的哼唱在院子里弥漫开来,这是一首从来没有人听过的调子,可以让每个人绷紧的神经都舒缓了下来。只是,不是在这里,不是在这皇后的西梁宫,这样的哼唱让整个院子里更加寂静下来,没人敢抬头,更没有人敢出声,甚至有些胆子小的人已经要尿裤子了。
每个人就这么战战兢兢的等待着自己生死的宣判的时候,梁宛凝落下了歌声,她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缓缓的说:“你们都起来吧。”
歌舞班子的人这才齐声谢恩后抖抖索索的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不敢言语。
几个大乐师倒是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走上前来跪在地上,齐声道:“娘娘雅兴,小人愿为娘娘伴奏。”
梁宛凝看了一眼他们身边的乐器,虽然这首诗经轻唱也很有意境,但还是默许般又唱了起来。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
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
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
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这是叶云溪最喜欢的一首诗经,因为唱起来够悲凉,所以从前每当感觉悲伤的夜晚都会拿来反复的听,反复的哼唱。
三位大乐师见皇后在哼唱,也就是默许了。开始大着胆子奏起乐来。他们缓缓的压低了乐器的声音,让这动人的曲子衬托着宛凝那轻柔的嗓音在这月夜里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远处的宫门口站着一个人,他穿着青色的袍子,身材挺拔高挑,乌黑的头发整齐的挽在了头上,用一只碧绿的玉簪簪住,眸如星辰,唇若涂朱。他的眉毛舒缓着,目光却紧紧的粘在梁宛凝的身上。
梁宛凝自然是看见这个男人了,从他刚站在那里,她就看见了,不过,她却假装没有看见。这个人,就是曾经让她爱恨交加的男人。只是今夜,这般冷冷的遥望。心底的悸动微颤着,却难以燎原。
忽然站在梁宛凝身边的初桃发现了那个男人,连忙跪下:“见过皇上。”
这一喊不要紧,乐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屋子里震天的喊声顿时响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宛凝半眯着的双眸缓缓睁开,想继续假装视而不见恐怕是不行了,她缓缓的站了起来,走朝前来,最终站在距离岳冷弈一丈远的地方不卑不亢的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臣妾见过皇上。”
岳冷弈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梁宛凝,她头发乌黑,像是一条缎子从头上流泻而出,不带一点首饰,甚至连发髻也没有梳,就这么披散着,这是不符合女子的言行的,可是,这个时候的她却如此的美丽。他看着这个行礼的女人,觉得有点陌生,刚才她明明是看见自己了,却只是冷冷淡淡的遥望着,一转眼又自顾自的哼唱起来,那声音是这样的仿若天籁,这是他从来不从听过的。她明明伴他十年有余,为何还有什么是他不曾听过或不知道的。
她朝着自己走过来,目光清冷,心无杂念,看起来近在咫尺,却又让他觉得远在天涯。
今日的梁宛凝,无论哪一条都不符合一个皇后的作为,甚至不符合这个时代一个女人的作为,可是却让他觉得如此的动人心魄,挪不开眼睛。这陌生的感觉又一次让他忍不住怀疑,这是自己已经结发十年有余的妻子吗?
梁宛凝见岳冷弈久久没有说话,她的腿有些酸了,于是抬起头来,看着岳冷弈又一次轻轻一字一句的道:“臣妾见过皇上。”
岳冷弈这才回过神来,道:“都起来吧。”
又是一番隆重的谢恩,各人才各居各位,回复了正常。
梁宛凝看着岳冷弈,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仿佛是一条鸿沟,无法逾越。原来的梁宛凝一定会为岳冷弈的到来而满心欢喜吧。但每次却又会不欢而散。可是这个时候如果是叶云溪会怎么做?
梁宛凝想到这里便微微的垂下了目光,在岳冷弈的袍子边上微微作了一点停留后,抬起头对着初桃说:“初桃,再去搬个椅子来,让皇上歇息一下,皇上在外面走了那么久,许是累了。”
岳冷弈微微一愣,狐疑的看着梁宛凝,这个女人怎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他缓缓的走上前去,坐在了刚才梁宛凝刚才的坐过的地方,这才对着还站在一边的梁宛凝说:“你也过来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