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
福娘虽然平日不喜言语,到了该说话的时候,那是一板一眼,头头是道。
年前凌老夫人过六十大寿,摆寿宴,布水席,很是热闹非凡。
儿孙拜寿,为了讨个吉利,便一人一话,说起了段子。凌老夫人平素就爱吃斋念佛,兄弟姐们舌灿莲花漫天主意,福娘两眼巴眨无话可说。略动了脑筋后索性投其所好,便与她说了有位僧人名唤三藏,为求佛法不远万里风餐露宿西行求经的故事。
此话一开免不得要没日没夜叫众人追着问下回,福娘委实不欲如此,本想就着三藏遇了各方百姓、民众、村戊、郡守、国师、君主、更有小寺信徒、僧人、主持,仙人之土地、真君、菩萨、佛祖的套路,一路瞎掰鬼扯胡编乱造,为祖母赚得个满堂彩便收尾END大圆满的。
不想,途中有人问了一句:“如此简单?便只是与人话唠几句,无饥无渴无劳无困顿?这就顺利取得大乘佛法回家日夜磕巴去了?”
一听便知这是个半大不小的男儿,囫里令囵,不知佛说高深精妙不说,还耐不得繁繁复复的冗长拖沓,满嘴不知轻重。此时满堂亲眷或思虑或沉吟或会悟或张口结舌入戏难脱,可想而知那男儿汉该是如何的一番群殴暴揍待遇。
可福娘沉浸于劈砍掰造剧情,尚未自知便脱口道:“那僧有弟子三名,一路保驾护航,其艰辛”不说也罢……
“哦!且细说来听!”一屋子人顿时嘈嘈杂杂七嘴八舌迫不及待。
福娘:“……”
于是乎,便是那细细道来。这回便是那被暴揍了一顿得了满头包的男儿汉具是听得全神贯注,又在猪刚鬣时问了一句:“那为何又叫八戒?”
福娘得以歇得一口气,抹着被群众血亮之眼瞪出来的满头汗,悔不当初放林表!!整装再来,便细细解析了八戒所谓之的八戒,乃是五荤之大蒜、革葱、慈葱、韭、渠,再有三厌之雁、狗、乌龟。
当世天下朝堂仍是道教居高,福娘且将“雁有夫妇之伦,狗有扈主之谊;龟有君臣忠敬之心,故不忍食之。”一分说,男眷拍手叫好,却有女眷为那道徒不忍不应食雁,感动得热泪盈眶。
此番三五二六,福娘腹中也是一番细说,博彩早已博了个钵满盆溢不说,且看天外渐近日将西沉,是该早早洗洗睡了得好。
便唤了丫头回院中寻取了那幼时信手翻看了的书来,书自是取不来的,要不是老夫人过寿,只怕得将那满院的丫头生生打死野地里埋了。
福娘大大滴圆满了,劝了那怒不可遏大动干戈的叔伯兄嫂,说那书怕是叫唐僧给一道儿取走了,倒也是它造化,这话大吉大利,惹的满堂喝彩。
此番便是福娘全局托管信手拈来的本事,却不想,第二日起凌老夫人便立誓断了五荤、杀生、饮酒、香华、坐卧高广大床及非时食,此又是一番外话且不提也,只是雍雅如福娘,那一遭七手八脚连滚带爬又是“酒肉穿肠过”又是“佛祖心中留”的劝阻,叫看官见笑了。
话再续上回,福娘顽疾故作,良安茗百思不得其解,只道是近日来家中又追着她要听那八戒唐僧的段子,将她闹得狠了。
福娘本安安生生倚榻小憩,听了这话没好气呛道:“说得那是你吧?”
良安茗嘿嘿作笑,口中不忘奉承追捧几句:“姐姐话本儿说的好,尽是行云过风如鸟归林兽历千山,怎能不叫我等无知小民为之倾狂。”
福娘眼也不睁,只嘴角略挑了一挑算是受用。
良安茗见她额上仍旧汗津津,少女斜倚薄汗清幽,颇见夭娆。她够来了扇子,呼啦呼啦打扇与她解暑,又做冥思苦想状,半晌无果,只得喃喃自语:“我寻了爹爹将能开的方子具开了一遍了,仍不见效,不若问问我那小表妹?”
这话倒叫福娘颇觉怪奇,哪有太医看不成,太医的儿子看不成,反倒还越求越小,求到了那太医的九岁小外孙女的?
“你可休要小看了我那小表妹。”良安茗见她那神色便知道她心中所想,当然,福娘也没打算将那想法藏在心中。“我那家中,实是姑姑最得医仙善缘,你可听说了如今军中那行军打仗的救治套路?”
话到了这里,她也说不得什么了,一是凡涉及政事军机皆是机密,二是,她与父亲祖父也具只是读了姑姑临终为小金鱼儿留下的手记,才堪堪得知一二。
听说早年行军打仗时,军医有三宝,一是截肢二是不见三是掐死得好。
自己略微识得医药所及范围,拜读至此都已经是冷汗涔涔,这往外说了,指不定得闹出什么岔子。
再看福娘,早已昏昏欲睡满面平静。此女实属性情及冷之人,吃苦受罪的是自己,却竟是如旁人坐视般不以为意。
半晌,良安茗兴叹,与福娘说定了改日带了小表妹登门之事,又换了一味方子与她吃,这才包了瓜子仁儿(就这事绝对不能忘呢),乖乖回了家去。
回到家中,良安茗本想当即就与父亲说了此事,不料想,百草寮中竟是一片混乱,病患伤者人数颇多,一打听居然是城门有人生事,那生事之人平素就是个跋扈横行的,这一回儿更是聚众家丁护院守了侧城门内外,凡是进出的平民,见人便是拉扯扣押,守城将卫兵丁无人敢拦,只做视若不见。
城外糊里八糟,寮中众人更是人仰马翻,良安茗拽了一人问了父亲何在。那人回说内堂,怕是别事拌住了。良安茗想想也知道父亲一定是有其他的要事缠了身,她深知父亲为人,如此弯头乱成这样,无事怎敢耽搁怠慢了去。
那人脚不沾地又去了,却是平素最爱躲懒的良署明拨空喝了她一声。
莫奈何,良安茗赶忙应了声:“这便来。”
平民女子,谁家得幸讲究如贵妇贵女,见医都忘不得俗礼遮发掩面?
这一忙便直到日暮,良柯覃这才露了脸,身后别姓家奴小心翼翼抬了一人出来,面色青灰眼窝乌黑,更是旧患溃烂手脚浮肿。细看之下都难认出这是那日岁戊街侥幸与了小金鱼儿才获了救的金老,可这会儿看来,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眼见着就要一命呜呼了去。
良柯覃低声对随后而出的金老弟子道:“好生将养着,过个两****定上门复诊。”
金老弟子要哭不哭,道了谢后又想起一事,踟蹰片刻问:“师傅日前日夜惦念那小童儿,不知……”
良柯覃故做不知何解,又怜其孝心一片状,片刻沉吟方道:“我百草寮中,尚且符合那六七岁小童儿之说的,便只有一人…”
金老弟子不知所以一味哈腰道谢,当是终于得了小童儿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