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良安茗回过头去,寻着了福娘便问:“那是何人?”
福娘与她一道望了去,蹙眉不解道:“你竟是不识得秋园大理事的安王妃?”安王是当今陛下的亲手足,那安王妃却是前些年从侧妃抬上来的,更是昔日徐公徐太傅的嫡女,若是她早一时有得如此造化,想来当年太子殿下也未必会遭那罪,更难有如今凌氏的地位。
福娘心知肚明,却也不说,只接着细细打量那小人儿。口中说道:“那小人儿……,我却是不识的。”
良安茗噗嗤便笑出声来。“安王妃我是真真不识得,可姐姐口中那‘小人儿’我却是知道的。”
福娘哦了一声便扭头看她,显然是小金鱼儿的扮相及得她眼缘。良安茗想得前刻她还对那黄氏孙小姐的胡言乱语视若不闻,便心中有气,哇地朝她吐了舌头这才为她解惑,道:“那是我家小金鱼儿,姐姐莫是忘了安茗说了要带表妹来的么?”
“姐姐好生薄情,竟是叫那跳梁小丑肆意胡诌我家父亲。”良安茗道。福娘有亲近小金鱼儿之意她自是异常欢喜的,就犹如亲上加了亲般喜不自禁,她要挟福娘道:“你小心今儿叫小金鱼儿看了热闹,日后与黄氏姐妹二人一般无二的待你。”
福娘听了就笑起来,见良安茗说到父亲时那口吻,各般情由不问,只笑笑道:“眼下你家那小金鱼儿与安王妃说话,你我自是不好搅扰的,想来过不得多久便一道来了。”
说完便吩咐薄香备好茶水。
果不其然,没再过多久,安王妃便带了小金鱼儿进了偏厢,还走进门来便听得到她那柔软婉转的笑声,想来是跟小金鱼儿谈得来,被逗开怀了。
偏厢中的福娘良安茗二人听了动静连忙起身迎接招呼,这会儿才看见小金鱼儿竟是那安王妃亲自一路抱来的,瞧瞧小金鱼儿那理所当然的小德行,还没怎么被允许抱她的表姐嘴里泛了醋味儿。
安王妃笑着受了小闺女二人的礼,这才对福娘道:“我来与你母亲叙旧,想到竟是许久未曾见得你,便自来了也没叫你母亲一道过来。”
福娘自是笑着应了,凌家一家上下老老少少是世间少有的和气,与太子姨母的安王妃又是亲近,她来了能随意自在便是待客最高境界,怎么好反而规束了她?
几人笑笑往榻上坐了,安王妃这才得了空细看良安茗,这一看之下,不过平素常服,也不见有怀中这小金鱼儿般的丁点讲究。
安王妃本就直爽,眼下不着痕迹对比了,与良安茗问了几句寻常话,见她是个大心眼儿的,便借势佯怒训她不知道女儿家该多打扮打扮自己,明明是初见,却霎时便拉近了距离。
再看看良安茗,她果是丝毫没往心里去,只嘿嘿乐着,道:“比不得比不得,小金鱼儿是家中上下的心肝儿宝。安茗不过是那草根儿柴胡,成日晾晒摆布药草的,怎可比得。”
福娘一旁听着,怎地却是听出了小金鱼儿不会医药之事的味儿,安茗那话说得滑头,只管说自己是成日摆布药草的,可一个字儿没说小金鱼儿不会。她心中好笑也不点破,只默默记了。
又过得须臾,那方才没喝上的酸梅汤这会儿镇了冰,凉飕飕地端上来。安王妃一手正与小金鱼儿不紧不慢地打着扇,此时见了便接了要喂她先喝。
福娘就见良安茗微微蹙了眉面露担忧,待见小金鱼儿摇了头,安王妃又不生气,放了碗便搂着腿上的娇憨小人儿直问那小金鱼儿喜吃什么,她便又松了眉头。
小金鱼儿思考起安王妃的问话,拧了麻花儿眉做冥思苦想状,半晌后却是两眼一亮果断答道:“大刀!”
安王妃一愣,随即噗地笑得打跌,直夸说虎父无犬女。又问:“那小金鱼儿喜什么样儿的大刀?”
一旁的二人这才注意到,小金鱼儿手里不知何时捧了块羊脂玉,缀着鲜艳的红流苏,却是当年委身做了侧妃时老太后心疼赐与徐氏的。
两人微微变了面色,却是不敢出声。
小金鱼儿将那将将与自个儿小手一般大的玉小心单手拽了,从怀里掏出来一方绣帕,递给了安王妃看,口中童音幼软:“小金鱼儿的表姐给小金鱼儿绣的。”
这下可好,连那不在场的吕杨怀次女一道儿顺上了。那绣帕上绣了一柄气势恢宏的大关刀,虽是占了大坏了帕子的实用,却可见及是迎了小金鱼儿欢心的。
那一旁的二女目瞪口呆,小金鱼儿人小却是一碗水端得齐平,她扭头看了良安茗,生怕她捻酸吃味儿似得赶紧又将腰上缀的小香囊拿了来一道推给安王妃看。
“这是茗表姐给的。”那香囊上绣的是一株芝兰,绣工略逊色了些,方位配色却是合理规整。
不止安王妃,就连福娘都觉得这小金鱼儿不是一般的有趣。
安王妃乐得不行,却总嫌欢快时光去得快,这一通谈笑下来,来这挽粼阁一趟的由头也未曾挑起细问,本意更是不及道出,眼看着那出去散心的黄氏姐妹二人就要回来了,她满打满算心知该回了。
那大些的二女心知她的想法,便也不多做挽留,良安茗还笑说那坏人又该回来斗鸡眼了,安王妃佯怒欲要掌她嘴,竟是短短一时便熟得毫无间隙。
安王妃走了,却仍不见那黄氏孙小姐二人回来,薄香遣人去看了回来道是那大小姐哭了一通,这会儿怕还得磨蹭稍许。
良安茗乐得如此,总算能清静下来,叫小金鱼儿办正事儿了。
可小金鱼儿也看不出究竟,掐着福娘的腕子偏头做思索测听状。有了方才那番的笑闹光景,这会儿福娘收不住心,只管看着小大夫样的小金鱼儿哧哧地笑。
良安茗却是对那羊脂玉佩颇为无措苦恼,生怕回去了叫家里打骂。因而此事可大可小,要是安王妃有心,那便是一门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厘头亲事。小金鱼儿这还没见长大呢,就叫人定了去,她父亲母亲祖父姑父还不拿她滚花刀沾芥末活活吞吃了她。这可如何是好!!
小金鱼儿不得消停,一边叫福娘不许笑,一边儿还得回答表姐的问话。无非也就是王妃如何与她搭的话,都说了些什么,怎地会送了玉。
福娘宽慰良安茗,道是那安王妃为人正派,万万不会拐了小金鱼儿去的,即便是有心,那也定然是遣人先上门问过的。叫小金鱼儿只管好好收了玉,不但如此,她又让薄香去母亲祖母处各讨了样东西,堪堪混淆了单件儿礼物的凸显。
直到表姐妹二人上了车,小金鱼儿这才喃喃道:“那姐姐不会也是心中长草儿了吧?”
良安茗:“……噗!”
小金鱼儿又与她说:“那王妃还问了祖母可好爹爹可好舅舅舅母可好,小金鱼儿便说那日二货哈叫小金鱼儿流了鼻血,舅舅见了便与爹爹打了起来,这才叫二货哈咬了屁股的。”
良安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