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爹过来抱了小金鱼儿,将那几册书籍放到一旁。小金鱼儿是他一手带大的,就是真面瘫他也能窥出点什么来。
可他却是不问,带了小金鱼儿到一旁坐了,下人上了茶水热食,他就拿来一样一样喂给小金鱼儿吃,像是知道了她今儿吹了不少寒风。
一时之间,堂中静得只剩下小金鱼儿乖乖顺顺的咀嚼进食声,偏厅的账房先生们似是清点完了。
这一时静下来,吕米氏不适地扭头看了一眼,没见偏厅有何动静,也不知是否是到了尾声。她是不费心这个的,此时最是烦忧不安的唯有仇氏提亲之事。
过不得多久,偏厅传来了账房先生们低低的絮语声,不过片刻,算盘的敲打声再次打破宁静,比之前小心缓和了不少,却也叫吕米氏莫名安定了下来。
只听她蓦地叹了一口气,小金鱼儿含着一口小肉包抬眼看她,吕杨怀低声做劝,却不见吕米氏有一丝释怀。
小金鱼儿只得又去看米爹,米将军拍拍她的背示意她莫分心。
她毕竟年岁尚小,不见得能事事参与。
再过不久,门外有下人求见。米家没有当家主母,遇上这类事儿米将军一个大男人不好出面,他倒是物尽其用,便使了米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出去了。
随后进门回话的的丫头名叫春红,四年前老太太身边的第一批丫头配人后提上来的。丫头自靠了老太太近前,少不得为老太太为小小姐尽心尽力要入米将军的眼,自然也受他偶尔的提点调/教,办事自是稳妥的。
米将军让她去了崔姑姑那处,以老太太苦愁名义去求教商量。崔姑姑自宫中出来后,除了落户的小院落,其余的都叫吕米氏好生打点了,上回吕氏分府她未做声,这回总归是人问上门来了。
春红见了礼,低声道:“女师道是,仇氏有太夫人持家,何不女眷自行相看?”
是了,巧了是仇氏家主长辞于世,这事说难倒也不难。
人家家主辞世已久,又无同辈接掌,小辈就算是小有成就,有时也代替不得氏族,便也算不得有何目的。
米将军素来两耳不闻,听得春红的话,抬眼便看了吕米氏一眼。想来此前吕米氏是慌了,这会儿楞了一楞,方才想起似是有这回事。
可再一细想,自行相看说不得就是要见上一见的,她素来自认愚笨,就连今日出这趟门的春红都比不得,最怂的更是那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作为。
吕米氏越想便越是面上显了苦色,叫她装模作样地去与人糊涂茶话,还不如一刀杀了她痛快。
小金鱼儿吧唧吧唧嚼食,两眼骨碌碌,却是一句也不多问。
这日到了午后,账房先生清点完毕自行去了,吕米氏道是头疼回去歇息,米府又彻底安静了下来。
小金鱼儿无事可做,便在自己院中榻上翻看医书,那二货哈就粘在了她身后,一条厚厚的狗尾巴绕过来,覆在她的小短腿上。直到了日落前,忽而听说荣怡上府而来,小金鱼儿不得不带了二货哈一起去见。
荣怡身披斗篷下了马车,见了她便是一脸鬼祟神色。小金鱼儿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叫她拉了衣袖向着小院去了。
待进了小金鱼儿的暖厢,荣怡道是:“我刚从宫中出来。”
“哦。”小金鱼儿见她倒是不急着说什么,就也没在意,提了笔在书中划了注释。荣怡在暖厢中转了转,见了自己画的屏风也只做未见,却是在另一边的墨草紫兰屏风前驻足细看了起来。
荣怡将那屏风看得真切,半晌后方才感叹道:“好生了得!”
如何了得她却是说不出来,小金鱼儿的闺名她是知道的,却是不知作画之人是有心是无意,只觉得越是琢磨这画便越叫人意犹未尽。
小金鱼儿因着荣怡那句叹侧目看了一看。说起来,那次皇五子渡晴来时,荣怡只见了人并没见着这座屏风。
兰芝进来换了茶点,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小金鱼儿将注意力又放回医书上,口中喃喃满不在意地道了一句:“叔道是祁家前大理正所作。”
“叔?”荣怡起初楞了一楞,待得反应过来是天家子堂兄殿下,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竟然是瞬间红了耳尖。
小金鱼儿毫无所觉,那厢荣怡郡主讪讪又将屏风上的画作题诗看了一遍,终是敛去了复杂神色迈步远离了屏风。
暖厢中静默了片刻,小金鱼儿若有所觉地从书中抬头时,就见荣怡悄无声息,凑在她身旁看她手中书页。
又听她诧异问道:“小金鱼儿竟是一心钻研医术的?”
小金鱼儿愣愣对她点了下头,荣怡便宛然笑道:“平日不见你这般专注过,好生奇特。”
倒是不问其他的。
小金鱼儿不作声,荣怡便拢了袖在她身旁坐下,眨眼轻声道:“我今日在宫中,偶然听得十一皇子吃了尉后嘴巴子。”
小金鱼儿愕然,心知不好却也扭转不得什么了。
荣怡今日不知怎地,明眼看着便是意兴阑珊,却是迟迟不见要走。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小金鱼儿并无打探之意,却是荣怡将在宫中偶然听说之事说了。原是皇十一子暴露了对太子臣下之女福娘之心,宫中纵是有那么一两个不知死活管不住嘴背后议论的,也难以探听到那母子二人具体说了什么,只是那之后有人见着皇十一子捂着半边脸颊回了寝宫,随后便是皇十一**中有人去请了伤药。
荣怡并不知小金鱼儿今日已经会过皇十一子的事,只对其受母掌掴缘由忧虑不已。
“不想皇十一子竟是真的生了那心思的。”
小金鱼儿不觉已然放下了书册,撑了下巴望着荣怡。
但闻荣怡又落寞道:“却是不知,福娘姐姐经此一事,作何感想,又该如何自处?”
小金鱼儿道:“依小金鱼儿看,福娘姐姐不见得能联想至此吧?”
“话虽如此,”荣怡心有不甘,“前有……”话到这里她忽地臊热了一下脸,神情复杂难堪了一下,便含混道:“…那人,后又有今日之事,日后…定是有人不叫她好过的。”
当年若不是有福娘那句话,叫凌家主扭转了局势,想必今日那蔚氏早心愿得逞。如此想来,蔚后怕是对凌氏恨之入骨。
小金鱼儿心思动了动,像是宽慰荣怡又像是宽慰自己,道:“姐姐家中岂会放任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