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桃花却已经开始凋零,散落一地,终归尘土。
苏堇年站在桃树下,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已然开败的桃花,看着满地的落花,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落寞。
苏默年站在她的身后,似乎不忍心打破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幕。
许久,苏堇年突然回过头,看着他,淡淡的说道:“苏默年,告诉我他们打架的原因!”
看着那张依旧消瘦的苍白面庞,苏默年觉得似乎有什么已经变了,而这些变化却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见他沉默不语,苏堇年将手中的桃花揉碎,淡粉色的花汁从指缝溢出,可她却熟视无睹,从怀中掏出丝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风轻云淡的说道:“连你也要瞒着我吗?”
“我!”苏默年张嘴,却终是忍住,看着她嘴角讽刺的笑容,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脱口道:“那是因为你!”
苏堇年怔了一下,睁着清澈的双眼看向他,苏默年眼看瞒不下去,只好看着她说道:“二皇子他们说你是坏女人,利用大姐接近皇上,大皇子这才忍不住动手打人的。”
“坏女人!”苏堇年嘴角慢慢荡漾出一抹冷笑容,恐怕他们说的比这个要难听的多吧,否则夙沙灏为什么会那么气愤呢!
见她沉默不语,苏默年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有些焦急的说道:“苏堇年,你为什么不生气,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才这样说的!”
“你了解我吗?”没有回答他的话,苏堇年抬起头,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淡淡的反问。
“苏堇年!”苏默年愣愣的看着她,眼中似乎有什么在慢慢的消散。
苏堇年笑了,抬头看着那漫天飞舞的桃花,伸出双手企图接住它们,风轻云淡的说道:“苏默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不受控制,像个人一样有尊严的活下去!”
说完,转身,留下他一个人,带着候在一旁的未央头也不回地离开;等到苏默年回过神的时候,只看见那一抹淡淡的白影。
面对苏娴年的质问,夙沙灏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宁可自己委屈,也不愿意伤害自己最在乎的两个女人。
苏堇年带着未央走进栖凤宫的时候,夙沙灏正垂头丧气的跪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听到脚步声,夙沙灏抬起头,看见她时愣了一下,随即别过头。
苏堇年似乎没有看见他的刻意疏远,在他面前蹲下来,接过未央递上前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他脸上的伤口上。
看着那熟悉的苍白的脸,夙沙灏捏紧拳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苏堇年,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利用母后接近父皇吗?”
苏堇年涂抹药膏的手顿了一下,淡淡的说道:“他们说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对于这些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想听你亲口否认!”夙沙灏激动的开口,一双眼却渴望的看着她的眼。
苏堇年将药膏递给未央,站起身就要走,可是衣袖却被拉住,她回头,就对上夙沙灏坚定的双眼。
“给我一个答案!”夙沙灏几乎于恳求的开口。
“夙沙灏,你给我记住了,有些事并不是靠听说,你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去挖掘事情真相,并不是靠着一股狠劲,凡事都要动动脑子,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你长大了,有了属于你自己想保护的人,如果你再这么冲动下去,只会害了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苏堇年看着他冷漠的开口,说完便带着未央离开了大殿。
夙沙灏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地上,喃喃道:“苏堇年,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们的话,可是我怕,我怕你会变,变得连我也不认识!”
苏堇年没有去找姐姐,只是带着未央在皇宫中漫无目的的闲逛着,看着蔚蓝的天空,她突然有些迷茫。
夜深了,苏堇年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桌前,伸手揉了揉跳动的左眼,心中却没来由的感到有些不安,思虑再三,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决定到栖凤宫看一看。
苏堇年披着狐裘,拒绝了众人的跟随,就连未央也没带,自己提着一个灯笼就匆匆赶往栖凤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晚上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刚到栖凤宫,苏堇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面前一晃,消失在暗处,她微微蹙眉,姐姐,这么晚了,姐姐匆匆忙忙的到底是要去哪?她几乎下意识的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苏堇年紧跟其后,远远的,借着淡淡的月光,就看见她和一个佝偻着背的黑衣人正说着什么。
“是他!”当终于看清黑衣人的样子,苏堇年慌忙蹲下来,捂着嘴一脸的惊恐,那个满目苍夷,伤痕累累的脸,竟然是丑奴,可是,姐姐为什么会认识丑奴?
“丑奴,怎么会是你?”此时的苏娴年亦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丑奴沙哑着声音跪在她的面前,老泪纵横道:“娘娘,您快去看看主子吧,主子他快不行了!”
“什么,你说什么?”苏娴年像疯了一样揪住他的衣服,双眼赤红的瞪着他,他说他的快不行了,可是一年前,她亲眼看见他跌入了万丈悬崖,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丑奴流着泪说:“娘娘,主子当年被奸人所害,大难不死,却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依靠着轮椅,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他没死,他竟然没死!”苏娴年松开手,泪流满面的后退着,摇着头说道:“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主子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娘娘为他伤心,他说,只有他死了,娘娘才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苏娴年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住他,急切地说道:“他现在在哪,我要去见他?”
“十里亭外的无恨山庄!”
眼看着姐姐跑过来,苏堇年赶忙躲起来,看到她匆匆忙忙跑进寝殿,不一会儿便抱着玥儿跑了出来。
苏堇年本想跟上去的,可是又怕被丑奴发现,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无恨山庄’,她是知道那个地方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
一想到出宫,苏堇年就想到了夙沙辰溪,想到这,她提着裙角,火急火燎的往夙沙辰溪的寝殿跑去。
“昭仪娘娘,这么晚了,皇上已经······”
“我找他有事!”苏堇年没等小林子说完已经推门而入,留下小林子和守在门外的一干侍卫面面相觑,恐怕放眼整个皇宫,也就这位娘娘敢擅闯皇上的寝宫了。
苏堇年掀开珠帘,夙沙辰溪刚好将外袍脱下来,看见她亦是一愣,随即笑道:“难道爱妃是来给朕侍寝的?”
“我想出宫!”苏堇年看着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出宫,你现在出宫干嘛?”夙沙辰溪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
苏堇年蹙眉,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许久没等到他的答复,苏堇年转身便要走。
胳膊突然被拉住,她回头,夙沙辰溪将一块金黄色的令牌放在她的手中,皱着眉头说:“宫外不安全,要不朕安排两个侍卫跟着你!”
苏堇年看着手中的令牌,又看看他,咬咬唇,淡淡的说:“谢谢你!”
夙沙辰溪将她嘴角的碎发拢到耳后,揉了揉她的发,皱眉道:“快去快回,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回来,朕只能护你到天明,还有,小心一点,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楞楞的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苏堇年握紧令牌,有些不解:“你不问我要去哪吗?”
狭长的丹凤眼带着一丝莫名的愉悦,夙沙辰溪俯身将脸凑到她面前,看见她身子往后缩了缩,忍不住笑道:“苏堇年,就算朕问了,你会告诉朕吗?”
苏堇年默然,他说的对,就算他问了,她也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看到她沉默不语,夙沙辰溪笑着耸耸肩:“既然了解你,朕就当然不会自取其辱了!”
苏堇年换上一件太监服,在小林子的掩护下,凭着那块令牌安全的出了宫门;一出宫门,她便拒绝了小林子要送她的好意,提着裙角就往郊外跑去。
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小林子这才驾着马车开始在皇城的大街小巷到处转悠。
“你说什么,皇上身边的小林子深夜出宫?”
静慈宫,太后看着跪在面前侍卫,脸色阴沉的吩咐道:“给哀家盯紧了,看看他到底要去哪?另外,派人盯着皇上那边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向哀家汇报!”
那侍卫抬起头,看着她,有些犹豫的说道:“启禀太后,苏昭仪方才进了宸宫,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砰!”太后伸手将桌上的茶盏拂到地上,咬着牙狠狠的说道:“又是那个贱人,哀家绝不会放过她。”
苏堇年此时正站在无恨山庄外面,她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夜风一吹,带着刺骨的寒意,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半掩着的门。
皎洁的月光下,苏堇年远远的就看见桃林中深情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漫天飞舞着桃花下,男人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幸福的微笑,赫然正是有过一面之缘,却让苏堇年印象极深的无恨,而那个和他紧紧相拥的却是姐姐。
苏堇年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泪水悄无声息的滴落在地上,等她自己发现的时候才有些莫名,可是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滴落着,心中竟然有着深深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