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夕终于迎来了她的自由,言叶也没有亏待她,他给她的银行卡上有足够她一辈子的花销。她即使不工作,也不会缺少什么。她可以拿着这笔钱跟林俊无忧无虑地生活,当然林俊并不需要。她回到C城市中心的公寓里,这是言叶以前为了方便她工作为她买下的,有她喜欢落地窗。
这只是她的一个单纯的愿望,在山上的别墅里她一直在憧憬这样的生活。想到这里,她突然心情好了些。翻出电话的通讯,她拨通了林俊的电话。
“喂,安安,你怎么这么久才跟我联系?”林俊迫不及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那样熟悉又温暖。她留学的英文名叫安妮,而林俊却始终叫她安安,这是专属于她的称呼。
此刻听到久违的声音,她有些哽咽,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边听不到回音,又是焦急的询问。
良久,郭夕呜咽着说:“俊,我想见你。”
“好,我马上来找你,你在哪里?”
“公寓里。”
挂了电话,眼泪就掉下来了,连同喜悦和这段时间的委屈,各种情绪都顺着眼泪掉下。
很快门铃就响起了,她急忙冲到门边,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地开了门,门外的修长的人,头发有些凌乱,细长温和的眉眼里,全是焦急和担忧。
“安……”话还没出口,门里的人就已经一下扑在他的怀里,开始抽噎。
“好了,乖安安,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边安慰一边抱着怀里的人进了门,随即将门掩上。
“安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声音焦急。
面带泪痕的人,抬着头望着他,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心里升起了一股疼痛。
怀里的人儿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缓缓才柔声地说:“只是因为太想你了。”
他仿佛极其满意,温和地笑了,他说:“乖,别哭了,我不是在这里了吗。”
她感觉到他的宠爱像一股温热的暖流顿时让她血液回归正常,这才缓缓放开身边的人,她抬起头,望着比她高半个头的人的眼睛,轻轻地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为她揩去泪水,柔声说:“怎么会呢?傻瓜。”
她终于笑了,说:“我只是担心,最近总是做噩梦,梦到你转身走了,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呢?你永远是我的小夕。”
她忽然颤抖了一下,有些质疑地抬头,却看见一张温和的脸,她才回过神说:“不要叫我小夕。”
同样的一句话,却刺痛了她,那个曾经的哥哥说过无数遍的话“你永远是我的小夕”,不停地回荡。
“怎么了?”林俊问道。
“没事。”她淡淡地说,“只是不喜欢别人这样叫我,特别是你。”
“好,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叫了。”
“我饿了,带我去吃东西好吗?”
“好,不过,我待会儿有个重要的会议,吃完东西估计不能送你回来了。”
“嗯,没关系,就在楼下去吃,我待会儿自己回来。”
情绪渐渐稳定后,郭夕觉得肚子空空地,身上也没有力气,这一个上午的挣扎总算没有白费。当服务员把热腾腾的粥送到她面前时,她大口大口地喂进嘴里,完全不顾对面那双诧异地眼睛。
“慢点,别烫着自己了。怎么饿成这样,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言总说你出国留学了,是在国外被欺负了?”他虽然半信半疑,但看到现在的情景不免加重了心里的怀疑。
郭夕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而是专注地吃着粥,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这一次他明显地感觉到她更加依赖她了,这一点倒是让他十分满意。
吃完粥,郭夕独自回到公寓里,已经是中午时分,几个月前的工作早就没有了,她心爱的工作也被那个人一手毁了。但是她现在不想想那么多,因为这么久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让她前所未有的疲惫,窝在沙发里,逐渐陷入了睡眠。
即使睡着了一颗心总是不安,她不断的做梦,她看见自己牵着一个人,手上全是血,才没走几步,那人便倒在血泊中,她蹲下去看,那样的剑眉星目的一张脸扭曲的不成形状,她忘了所有伤痛似地蹲下去轻轻地叫了声“叶”……随后她被冷醒了,进入秋天的C城,已经凉风习习,她被自己在梦中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起身,身体仍然疲惫不堪,窗外能看到暮霭沉沉的天空,大朵大朵的云沉在天边,一点一点低下去。已是傍晚。
她无所事事,不想联系任何朋友,她觉得自己需要时间调整一下,这段时间不适合见任何人。她从来都是如此,不开心的时候几乎不会找自己的闺蜜,她不想将自己的不快乐带给别人,她觉得朋友应该是分享快乐的存在。
她站在镜子前,为自己化了一个淡淡的妆,顿时精神了不少,又换上一套了漂亮的衣服。在华灯初上的傍晚,她来到华容集团的楼下广场。她只想在这里等着林俊出来。
她在喷泉边的木椅上坐下,身前的各色的行人和车辆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她看着才亮起的路灯闪出昏黄的灯光,带着让人不知所措的迷离,渐渐地陷入回忆的漩涡。
五岁时,她遇到了高他一个头的言叶,他跟随着父母从高级豪华的轿车里下来,一起来到孤儿院的活动中心。他的父母要领养一个女孩。
她站在众多的女孩子后面,看着他像一个小皇帝一样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们,用一种高傲、桀骜不驯地眼神。
随后,她听见院长妈妈用温和的声音说:“接下来的活动里,你们表现要乖,谁最乖谁就可以跟随着言爸爸和言妈妈回去。”
她虽然还不明白这是领养意味着什么,但是她们心里从来都有的那个愿望似乎就要实现了,她们谁都想离开孤儿院,有一个自己的家,甚至自己的哥哥。她想她要乖,她要努力表现自己,她要跟着面前的人们回去,离开这里。她环顾四周,那些女孩都跟她一样,同样的眼神里流露出这种愿望。
但是她羞怯、胆小的躲在后面,不知道如何去实现这个愿望。
院长妈妈又说:“活动现在就开始了,大家准备一支笔,画出自己的愿望。”
她立即低下头开始画,很快就画完了。
她第一个举手,院长将她的画看了一遍,一棵大树上有很多个空着的鸟巢。
院长不解,但也只是将画默默收上去,和其他的画放在一起。她低着的头,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见高高在上的男孩也正在看着她,她瞬间将头又低下去了。
最后,大家都画完了,院长将画一一交个了言叶的父母,言叶的母亲不动声色地翻看着一幅幅画,大多都是画着爸爸妈妈和自己,总之都是一个家,大家都毫不掩饰的希望能从此跟着言家生活。
最后,言叶的母亲,一个和善美丽的女人,将那副只有大树和鸟巢的画拿出来,询问是谁的画,院长指向了郭夕。
那个美丽的女人问:“孩子,你的画是什么意思?”
她很羞愧难当,周围的女孩子都回头看着她,有的甚至在嘲笑,不过,半晌她才小声地说:“我希望自己是一只鸟,能在大树上筑很多的鸟巢,让一些无家可归的小鸟们有落脚的地方。”
叶母听她这样一说,不由得心里一酸,心想一个五岁的孩子都知道用这样隐晦的画来表示自己的渴望,足以证明她的聪明和天赋。她心里由衷地赞赏。
为了不让在场的其他孩子气馁,她没有当场公布领养谁,但是不久院长就带着她和她的东西来到她面前,说:“郭夕,言家要领养你,以后你要好好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生活,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命运。”
她从来没有听过院长说这样的话,那一刻她仿佛明白了这些的意思,并且牢牢地记住了那些话。
院长将她送到孤儿院的门口,言叶一家人站在黑色的轿车前等她,她回头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他们无一例外的露出了羡慕的神情,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幸运。
她怔怔地看着即将一起生活的家人,羞涩又不知所措,小手不停地扭着衣角。
男孩走向她,亲切地说:“小夕,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然后将手伸向她,她看着那只干净的手掌,迟疑着将自己脏脏地小手放了进去,然后羞怯地叫了句:“哥哥。”
那时他十岁,她五岁。
此时,市中心的霓虹灯已经尽数亮起,开始不停闪烁,郭夕还坐在原地,哆嗦了一下将手臂抱在胸前,也将思绪从回忆里抽了出来。
一抹熟悉的身影已经从华容集团的大门里出来,身边挽着一个同样修长的女人。他们一出来便显然看见了木椅上的人,女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挥手跟林俊道别。
对于一个刚刚从回忆里抽身的人来说,这一幕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郭夕是在林俊来到身边后才真正回到现实中的。
林俊在他面前低头看她,关切地说:“怎么坐在这里?”
郭夕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一个信赖的微笑,然后起身挽着林俊的手臂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林俊说:“你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跟我一起吃饭?”
“嗯。”她倚着他的肩,温顺地说。
“傻瓜!”林俊一边骂一边用另一只手去揉她的头。
她倚着他“咯咯”地笑了,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忘了一般。
这就是她追求的生活,自由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