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静躺在床上,她不记得保姆是第几次敲门了,也不知道从那次见到江峻峰后过了几天。厚实的天鹅绒窗帘能遮住所有的光线,让她与这个世界隔离,她第一次有一种到了世界尽头的感觉。以前不管如何疯,即使醉酒醉几天,再次出门见到阳光,她依然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鲜活。而如今,她不再想出门,不再想见到阳光,任内心的霉疯长,将她的身心都腐蚀掉。
门外枯燥的敲门声持续了一阵后便消失了,以前,她常常醉酒,几天几天的睡觉,保姆早就习惯了她的生活习惯。大概,连保姆也放弃了她吧,她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事。
她的手机就跟她一般绝望地躺在她的身边,多久没有响起过,她知道只要她不联系别人,不会有任何人会想起她,那些所谓的朋友只不过会陪她喝酒,但那也是因为她买单的缘故,好长时间她不再流连在那些喧闹的场所后,就不会再有人想起她来,她苦涩地笑笑,拿起手机,按出一排字‘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也许我真的该从你的世界消失了。’这条短信带着霉腐味儿飞向江峻峰。
又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没有响起。她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再次拿出手机,她给容志忠发了一条短信:爸爸,我爱你。
久久没有回音,容静坐起来,拿出抽屉的药片,那是江峻峰不再理她时她失眠买来的,她将所有的药片倒在手心,笑笑,自言自语地说:“容静,你该睡过好觉了。”
仰头,她把所有的药片吞了一下去,和着一杯冰凉的自来水。
做完这一切,她拉开了窗帘,没有阳光,没有风,没有鸟叫,天空阴沉得如同一块锅底,她对自己说:“真是个好天气。”
渐渐她觉得眼皮沉重,头脑模糊,脑海里出现一个场景,江峻峰搂着她,为她挡了一棍,他的怀里有淡淡的茉莉清香,她说:“阿俊,你终于还是疼我的吗?”
她倒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容志忠刚从会议下来就看了一眼手机,那一条短信孤零零地出现在屏幕上,他看到‘爸爸,我爱你’几个字,脸上溢出满意的笑容,心想,这孩子终于理解我的苦心了,但是隐约觉得一股异样,也许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忙了一天,容志忠拿出藏在抽屉底层的那张照片,端详着照片上的女人,从他黯然的脸上可以看出他心里的忧伤。
“玉清,你想咱们的女儿吗?”
他自言自语地说完,转头看着窗外低沉的天空,他想,有多长时间没有陪着女儿了,看着女儿的眼睛,他总是能想起那个魂牵梦萦的女人,那个决绝的背影,可是却永远不能再触摸到了。
想到这里,他通知司机说:“今天送我回别墅。”
洛可可式的别墅,容志忠推门进入,保姆在忙碌准备晚餐,看见他后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然后说:“容先生,小姐这次睡了三天了,回来的时候也没见喝酒,有些不正常。”
“怎么不早说?”容志忠一下子恼怒起来。
“您……您不是说工作的时候不要打电话打扰您吗?”保姆战战兢兢地说。
“愚蠢,那也要分什么事情!”容志忠抛下这句话后,便往楼上容静的房间跑去。
“阿静,阿静,是爸爸,开门!”容志忠一边急切地敲门,一边大声地喊着。
他用力地转着手把,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门里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可怕,容志忠慌忙向楼下的保姆喊道:“把仓库的电锯给我拿来。”
“是。”
“阿静,阿静。”
还是没有回应。
保姆很快拿来电锯,容志忠三下就将门锁去掉了,精美的白门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大洞。
他慌忙进到房间,房间里光线阴暗,可是床上并没有见到容静的身影,他的眼光很快转到地上,容静躺在地上,如同睡着了一般,只面色已经如同死灰,毫无生气了。
“快,快就救护车!”容志忠声音都颤抖了。
“阿静,阿静”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地上的容静抱起,他的手颤抖得不敢凑近容静的鼻前,可最终还是凑上去,没有任何气息,他的心一直一直往下沉。
保姆捂住嘴‘咚咚’跑下楼去,不一会儿,便带来几个穿白大褂的人。
急救医生蹲在坐在地上抱着容静的容志忠旁边,温和地说:“先生,让我看看。”
容志忠如同惊醒般,把已经青灰的容静递过去,央求道:“救救她吧,救救我女儿,她还这么年轻。”
医生接过去,在颈部按了一下,面色遗憾地说:“对不起,先生,您女儿已经去世多时了,还是通知殡仪馆吧。”
“不,不,她没有死,她还活着,你们救救她,快快,把仪器都按上!”容志忠面带哭腔抓住医生的白大褂不放手。
那位年轻的医生握住容志忠的手说:“对不起,先生,节哀顺变吧。”
然后转身带着他的护士离开了。
保姆赶紧拉开容志忠还要上前抓白大褂的手,说:“先生。”
“滚,滚!”
巨大的吼声让保姆不敢迟疑,她跑下楼,这家的主人都很难伺候,她若不是贪恋更高的薪水,绝对不会坚持到现在,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有责任,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便迅速地收拾起自己东西就关门走了。
此时的容静如同一尊没有上釉的瓷娃娃,渐渐露出死亡的可怖感。
黑夜携着傍晚的阴影将容志忠的身影吞没了,断断续续的‘呜呜’地哭声从幽暗的房间传出来,整个房间变成了恐怖片里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