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别墅的时候,郭夕有些心神不宁,林俊的气息她并不讨厌,在异国遇见时甚至觉得甚是亲切,他的眉眼和言叶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好几分的霸气,当年玛丽安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时候,自己不是也有个瞬间的失神吗?
林俊今天的一番话虽是有些突然,郭夕却发现自己心里并不讨厌。她不知道自己拥有怎样的气质,只是言叶曾说她安静纯洁。
这是第一次有男生当着面跟她表白,她的心到现在还有些慌乱。以前的学校男孩子基本是写一些情书送一些画而已,带着青春期少男的矜持和克制,这些她已经习惯了应付,而林俊却是大大方方地说出那些令她面红耳赤的话,以致她慌乱得只顾着逃跑,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太不谙世事,被自己的情绪左右,为什么沉不住气呢?
她越想越是懊恼万分。或许想得太过认真,上楼时连站在书房门口的言叶都没看见。
“去哪儿了?”言叶看着神魂不定的她,面露担忧之色,剑眉星目有一种自然天成的威严和俊逸。
“跟一个朋友吃饭。”郭夕看着言叶终于主动说话,甚是高兴。
“跟谁?”言叶依旧站在门口,不依不饶地问。
“华容集团的总经理林俊。”郭夕想,说出华容集团,言叶应该就不会那么担心了吧,毕竟他们是商场上的伙伴,接触应该很多。
“你为什么跟他有接触?”言叶一反常态,面色严厉,似乎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才甘心。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怎么了?”郭夕略带惊讶地问。
在她记忆里,哥哥言叶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即使严厉她也只需要撒娇一下就好了,于是,她不怒反而笑着上前一把抓住言叶的手臂说:“哥哥,不要生气嘛,我看你最近忙着爸妈的事情,又累又辛苦,所以就没有跟你说。爸爸妈妈不在了,我也要学会为你分担一些啊。”
这一招果然管用,言叶的神情柔和了不少,随后只说:“你是才刚刚离开学校,不知道社会的险恶,跟什么人接触都要多个心眼知道吗?”
“知道。好久没跟哥哥出去玩了,我们下午出去玩好吗?”
言叶看着郭夕一副淘气的模样,终于还是答应了。此时,家中的愁云才有消散的迹象。莫英和老钟也算松了口气。
离开时,言叶没有让老钟开车,而是自己开着车载着郭夕一路上山,环山公路可以直通山顶的观云台,海拔三千多米,沿着环山公路可以看到山中的各大瀑布,空气清新,大片的树林和突出的岩石隐没在午后渐渐腾起的云烟里,景致很好。在自然的景色里,二人都觉得心情好了些。
同时失去父母,对于二人来说,这种打击莫过于晴天霹雳。虽是都已成年,但是言氏集团各大产业的重担全部落在了言叶的肩上,失去父母和承受重担的双重疲惫让他短短的两周时间就消瘦了不少。
郭夕开着车窗,凉风灌进来,甚是舒畅,她偏着头看着专心开车的言叶清俊的侧脸,说:“哥哥,你瘦了。”
言叶笑着说:“放心,有小夕在,哥哥一定会撑住,会把爸爸的江山坐稳,会给小夕一个安定的生活。”
郭夕嘻嘻地笑:“我相信哥哥。我也要把妈妈的江山坐稳。”
他们的母亲叶惠,是国内知名的画家,而郭夕大学以及留学都是修的画画,只是叶惠以油画著称,而郭夕更擅长插画和工笔画,这在她小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所以叶惠才会收养她。至今她的房间里还挂着那副大树和鸟巢,叶惠将那幅画装裱了,看起来非常精致。
言叶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额头说:“妈妈的事业就靠你发扬光大了。”
“是,言总。”说完又是嘻嘻地笑。
“精灵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不笑的他有种威严,笑起来却是亲切又阳光。
言叶侧目身旁的女孩,蜕掉了儿时的拘谨和羞涩,已经出落得越发美丽,特别是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总是会说话一般,披至腰身的丝绸般的长发,简洁的T恤配上及踝的长裙。笑容纯净不含一点杂质。真正的女大十八变啊,只是自己常常苦恼的内心那份隐秘的情愫,不知何时才能让她知道。
“哥,你怎么啦?”郭夕发现言叶的异样,禁不住问到。
瞬间的慌乱掩饰得极好,他笑笑说:“没事。”
“哥,我想爸爸妈妈了,虽然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是他们对我那么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说完,她撅起小嘴,一副忧伤的模样。
“傻小夕,自从我们从孤儿院领你回来,你就是我们最心爱的宝贝了。”他特地避开说“家人”,因为他从心底不想她变成他的家人。
“嘿嘿,谢谢哥哥。我爱你。”郭夕毫无掩饰说出自己的心声。
言叶心中再次震动了一下,如果这一句“我爱你”不是以妹妹的口吻说的那该多好,他不知道如何转变,但是却是一件需要时间的事,但是这件事他隐藏的极好,几乎是灵魂最深处。
“啊,哥,停一下车,我去摘花。”郭夕突然指着公路内壁坡上的紫红色花朵。
下午上山的人和车都极少,环山公路非常狭窄,大一点的车都得极慢的错车,此时,言叶还是将车稳稳地停下来,看着郭夕单薄的身影向那一簇簇花儿跑去。
他陷入了沉思,怀着不为人知的心事,甜蜜、苦恼、困惑,五味杂存。
郭夕握着一大把花向他挥手,凉风吹来,又是山中,穿得极其单薄的她打了一个哆嗦,握着花抱着肩匆匆回到车里,直道:“好冷好冷。”
言叶只得笑笑说:“来,抱抱。”
他立即将车里的空调打开,然后把郭夕抱在怀里,任她柔软的发丝在脸上拂过,只要这样抱着他就觉得内心安定无比,再多辛苦再多疲惫,都不觉得累。
郭夕从他怀里缓缓挣脱出来,认真地说:“哥哥,以后要是我交了男朋友,你可不能这样抱我了,不然男朋友吃醋了怎么办?”
言叶手僵住了,没想到郭夕会突然说这些,他心里一紧,竟然觉得隐隐的刺痛,又像突然在胸口压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困难了。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看着郭夕久久地沉默。
郭夕毫无察觉,只是接着说自己的事,她说:“林俊向我表白了。”
言叶说:“就是中午吃饭的那个人?”他抑制住心底的情绪淡淡地问。
“嗯。”
“你们才见几次?”他突然厉声道,不知为何他觉得莫名气愤。
郭夕被他的语气一下怔住了,细小的眉头紧紧地皱起。
言叶突然语气冷冷地说:“你就想那么快离开我吗?”
郭夕看着他,这副模样在她看来就跟他小时候掉了最心爱的变形金刚一样,她没想到哥哥这么大了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不禁觉得好笑说:“哥,你不是没听爸爸常说女大不中留吗,我迟早是要谈恋爱嫁人的,但那并不代表我就不要哥哥了呀,我发誓,即使恋爱了,我也会好好爱哥哥的。”说完瞪着大眼睛笑着看他。
他何尝不明白,只是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又有谁能明白呢?他隐忍着心底的情绪想到底他要怎样做他的小夕才会明白?如果小夕真的离开了跟别人走了,他又怎么办?他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就像父母突然的离世,他要面对这些堆积如山的事。
有小夕在,他从来不说苦,他知道自己站在小夕前面,要为她遮风挡雨。但是如果连小夕都没有了,他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父母不在了,一切的权利、名誉、物质,都将随着他们烟消云散,都不重要了,而他从来把这些看得不重。因为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世界没有了小夕会怎样?他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慌乱,以前自以为小夕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的心意的事就像一个梦,只属于他自己的梦。
想到这些他突然变得异常烦躁,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愤怒,他大声说:“你就是要急着离开我!”
这一下,郭夕着实怔住了,她只能试探地说:“哥哥,你怎么了?”
言叶兀自将脸望着窗外,过了几秒,他转过头来,重重地说:“我不准你答应他。”
郭夕又是一惊,然而这一次却被他霸道的话语激得有些恼怒,同样重重地说:“我交男朋友又不关你的事,以前爸妈在的时候都没阻止过我,哥哥你凭什么这么霸道。”语气颤抖,几乎是要哭了。
“那个林俊来历不明,葬礼那天我见过,不是什么安分的人。”言叶压住内心的慌乱,其实,他都不敢确定,几乎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目的很明确,只是郭夕不会明白。
“恐怕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你就没有安分的了吧!”郭夕第一次用这样冷冷的语气跟他说。
他更加的慌乱和无措,他说:“这样说你是准备答应他了吗?”
郭夕看着刚刚还温柔无比的人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心里甚是疑惑,但从未被这样吼过,心里委屈得很,也激起了她内心倔强的反抗,她明明没想明白却还是一口道:“是又怎样?”
言叶突然一反常态抓住她的手狠狠地说:“你试试看!”
郭夕从未见过这样的言叶,突然变得如此可怕,她又怕又委屈,眼泪一滴一滴地从脸上滑下,却扭头望向车外,刚刚摘下的花还被她紧紧握在手里,花瓣掉落了几片在她的裙子上,她用手指轻轻捻起扔出窗外。
此时,言叶无心再上山,调转车头下山了,一路上两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到了家,郭夕将花插在餐桌上的花瓶里,各自上了楼。
晚饭的时候,莫英分别去敲二人的门,从二人一回来,她就觉得气氛不对,明明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两个小时不到就各自沉着脸回来了。
晚餐终究只是郭夕一人下来吃了,言叶没有吃饭也没再露脸。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发呆,莫英送进去的晚餐也没动一下。
夜里山上下起大雨,滴滴答答,郭夕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着哥哥平时都那样好,不知为何今天突然就变了个人似地,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最后,她认为也许是因为父母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听到她忽然要谈恋爱,害怕她这个妹妹也离开,所以才会那样。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伴着一声轰鸣,她终于忍不住害怕起来。
记忆里那些无数个雷雨天她躺在孤儿院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黑色树影,它们随风剧烈摆动,像一个个伸着魔爪的魔鬼,她总会害怕得颤抖。
她爬起来,此时莫阿姨跟老钟已经休息了,楼上书房里也没有光亮,她光着脚摸索到言叶的卧室,门是轻轻掩着的。她斜身进去走到言叶床边,低下头,听到言叶均匀的呼吸声,轻轻问:“哥哥,你睡了吗?”
言叶没应声,仍是躺着一动不动。
她又在他床边蹲下,说:“哥哥,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现在爸妈都不在了,我就只有哥哥你了。”
突然,床上的人动了动,伸出一只大手将她一把拉了上去,她就躺在原本言叶躺过的地方,温热的气息尚存,是她熟悉的哥哥的气息。
言叶已经将自己挪到旁边,他将她面对面抱在怀里,轻轻在她耳边说:“我永远也不会生小夕的气。”
这是他俩的小秘密,每当下雨的夜晚,小夕都会来到他的身边,他知道她会害怕,所以下雨天他习惯将门开着。
即使这样小夕也没有明白他的心意,他想也许是她还没领悟到,可是要让他说出口,他却觉得那也是很难的事,这么多年习惯了等待,他觉得自己也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