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酒局不仅是场热闹的party,更重要的是,它还是场持久战。不管什么人,坚持到最后都是胜利。
我记得那顿中午饭吃到下午快四点了。我和大作家采薇经过一顿酒,临分别时已经象多年好友那样亲昵了。一段饭的时间,我分明感到她和于爷像是一对情侣。但是却又在哪里不对头,肯定不算是情侣。在座的也没有人提这一点。真是奇怪的关系。
采薇搂着我,醉意薰薰地对我说:“明天去我家我去给你讲故事听啊。”我连连点头。我感觉采薇见谁都喜欢搂着人家,她喜欢搂着我,就让她搂着吧。
十三少叫了代驾,拉我和他回“燕归堂”。回去我就爬到床上睡觉了,啥也不想了。
半夜,酒醒了。我去了趟卫生间,又接了饮水机里的凉水,灌了好几杯。这下,睡不着了。于是我在房间里游荡。
抬眼,我忽然看见墙上挂着的那一幅油画,此刻竟然泛着蓝盈盈的光。画面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着红衣,低垂着头,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一盘樱桃和两只苹果。画面中窗户洞开,使得画中人长长的头发飘拂漫舞。我忽然觉得非常诡异,因为我明明记得,那幅画上只是一组水果静物啊。为什么现在多了一个女人呢?
我一哆嗦。伸手打开窗户,窗外的小区内空无一人,树影重重,对面楼上零星有几家人家亮着灯,夜里静悄悄的,一只黑色的猫正晃悠悠地从对面楼顶上走过。这猫,是夜行的魅影,它的身影满含灵性,仿佛怀有什么秘密,一回头就会告诉你,真让人莫名感觉惊悚。
这画,这风,这寂静,这猫,确实鬼魅鬼魅的,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紧张得有点僵硬了。我安慰自己,在房间里对自己说话:“你也也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旅行,住过那么多旅馆,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怪异值得害怕!亲爱的,不害怕!”
我一边说话,一边听着自己的声音,努力让自己镇定。同时心想,看来确实是喝多了,让人产生幻觉。
我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忽然我看见那个红衣女子从画上走下来,向我走来。
我惊吓得舌头麻木,连自言自语也做不到了。我的心跳好像暂停了,全身僵硬。
她走到我对面,然后不见了。
我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然而那个红衣女子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了?
我一屁股坐在床上。忽然感到某种撕心裂肺的情感,特别想表达。我起身打开电脑,打开软件,竟然开始写作了。
我写呀写呀。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着我的思维和手指,一行又一行的文字从我的手中流淌而出。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感到精疲力尽。终于昏昏然,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感到阳光透过窗帘把光线洒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睛,环顾房间,下意识地去看墙上那副画。那副画中只有一盘樱桃,两只苹果。哪里有什么长发红衣女人?
看来昨晚喝醉了,那是个梦境?好惊悚啊。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想了一下,觉得昨晚那回忆还是吓人,不管它究竟是幻觉还是梦境。我想也许该打开电脑看看,是否我昨天果真写了什么作品?
我打开电脑,文档还是如旧。我并没有什么创作。不过,查收电子邮件,发现一封陌生人发来的电邮,点击打开,竟然是虹喵的一篇作品。我看发件人名为GLL,一个陌生人。
这篇虹喵的作品我那一天晚上就读过。今日重读,记忆加深。却又隐约觉得,这篇文章好像是我昨天梦中在键盘上敲下的那篇。心中还有疑惑,这个GLL究竟是何许人?给我发来这么一封邮件。
真是见了鬼了。我心情非常郁闷。
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我都关心什么样的人物?虹喵,一个死去的不成名的作家,和我有什么关系?值得我搭进去自己的心力和情绪。
我忽然感觉自己像是某个小说中的主人公,独自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的旅馆里住上一个月,在房间里留下一大堆字迹潦草的手稿,那是自己的神思漫游和孤独,然后精神错乱,自杀或者被谋杀。
太可怕了。我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禁毛骨悚然。
“不,那个主人公只是出来散散心,用于排遣生活无以承受之轻,她会回归生活,走向远方的。”我默默地对自己说。“这都是幻觉。都是昨天的酒精惹的祸。”
我打开手机,开始刷微信。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来吧。
果然,回到现实,就发现有好消息。前一段时间某旅行社和某星级酒店合作招募的旅行试游员的工作,我一时兴起报了名。那真是一份令人神往的工作。畅游胶州半岛,游览地标建筑,欣赏美景,寻找美食,吃吃吃,玩玩玩,亲历风土人情,再通过社交平台传播出去,让人们看到你所体验的美景美食,心中产生向往。于是旅行社和酒店的生意就会火爆。
招募成功的试游员路费,住宿费,餐费,都由项目方提供。你需要做的只是体验,然后用文字和图片来传播出去。多么让人开心的工作呀!我当时抱着试一下的心态填写了申请表。现在微信上发来消息,说我竟然通过了申请。
真是太开心了。这个好消息让我兴奋地回到现实。我迅速地洗漱完毕。走出这个诡异的房间,到客厅去吃早餐。
十三少又在拍他做早餐的视频,黑猫和白猫这两个明星也走来走去,频频出镜。
我对十三少抱怨昨天喝得太多,以至于我晚上都做恶梦了。梦见一个女人走进我的身体,开始写书。
十三少眉开眼笑,把我的话当做一个笑话。他说,“好惊悚的故事。文艺青年就是有想象力。我是断然做不了这样离奇的梦的。”
我说,“我去烟台几天。咱们微信保持联系吧。“我看见客厅内的大书架,便问十三少,“你这里有没有采薇的书?我借两本,带着,在旅行的路上看。”
“你自己去挑吧。采薇的书还真不少。她是本地的畅销书作家,很高产的。”
我走过去,果然书架上有满满一排,都是采薇的书。可真是高产畅销书作家啊。我挑了两本,拿回房间,塞进行李箱。然后又把那一天在旧书摊上买的那几本书,包括虹喵的那本书,都放在“燕归堂”大大的书架上。这是我的习惯,旅行途中,看完书了,就把书留在旅馆。
我去了烟台。住在葡萄酒庄园,天天喝葡萄酒,观海景,吃海鲜。还不用我自己花钱,只是用照片和文字给酒店和旅行社吹吹牛。这一次旅行,我开心得简直要死掉了。因为,我还碰到了一个十分帅气的小伙子。他在广东长大,香港念书,日本打工几年,又到中国内地参加一个媒体项目。这次旅行也是他的职业之便,也是他紧张生活的一个调剂。他健美,阳光,连声音也带着甜甜糯糯的奶腔调,时而还夹带着几句英语。这样的小伙子,就是人畜无害,人见人爱的那一种类型吧。反正我是挺喜欢这样子的男人。
他和我成了搭档。他也喜欢旅游。曾经以背包客的身份去过好多国家和地方,他品尝过世界各地的无数美食,拍过的照片存了好几个硬盘。他说,一路上感受不同的风土人情,遇到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和人,那些都成为了他人生最曼妙的回忆。
他几乎是职业旅行家,而我只是一个日常生活的逃避者。
他多么热情,生活多么主动,即使颠沛流离,也是主动选择。
而我,则更象一个生活齿轮上的逃兵,仅此而已。
相比之下,他是大神。我是蚂蚁。我简直有些崇拜他了。
三天的试游结束,他要回北京。我想了想说,说我直接回苏州吧。这三天太愉快了,帅哥太美好,美食和风景吸引了我所有的热情,搭档帅哥也让我暗暗沉迷。所以我已经把青岛的一切都抛之脑后。采薇的书我根本没有顾得上去读。青岛的那些人物于我,完全可以是过眼云烟,我可以选择立刻忘记,包括虹喵。
但是这个时候,青岛的十三少在微信上给我发了一个信息,他告诉我,于爷死了。并问我啥时候回来?他说作家采薇很想见我。
我的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非常震惊。真不可思议。几天前于爷还跟我们一起喝酒吃饭,谈笑风生。今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想起他在酒桌上唱“沧海笑,滔滔两岸潮。”的豪情苍凉,禁不住感到一种深沉的悲伤。虽然仅仅和他一面之缘。我想起那一天我们相聚的时光,想起那些丰富有趣的人,于爷,女作家采薇,十三少,他们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浮出。我也想起虹喵,那个征服了我的阅读品味的死去的女作家。也许,我和青岛的缘分并没有结束。这时候,我又想起那一天采薇说,“到我家来,我给你讲我和虹喵的故事”。
我想回去青岛看看。
我对帅哥说,“奇怪,感觉在青岛,竟然像是有一些未完成的任务等着我一样。我得先回青岛去看看。”
他皱皱眉头说,“好奇心会害死猫。你的好奇心太重了。我感到有些担心呢。你多多保重。有事随时和我联系。”
不管怎样,青岛的那些人物对我都有莫名的特别的吸引力。死去的虹喵,以及美女作家姐姐采薇等人,都让我充满好奇。我直觉那里面有很多秘密,而我竟然那么想知道。
我和帅哥拥抱,依依惜别。虽然是朋友式的拥抱,可是我明明感到某种恋爱的情愫在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