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正在抽屉里翻找什么东西,见南宫烈走过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阿烈,你打算结婚吗?”午夜忽然问了一句。
南宫烈觉得有点没头没脑,“跟你结呀?我没意见。”
午夜笑着摇摇头,“那便不用留钱了。”说着,午夜拿出支票薄,撕下一页,用笔在上面划了几道,然后放在桌上。“你随便用吧。”
“干什么?不过了?”南宫烈有点意外,不过有钱拿总是好的。“花钱我最在行。多买辆车就OK了。忽然觉得宝马不适合我了。”
午夜微笑不语。
“大哥,你又发什么财了?”南宫烈觉得午夜对自己真是不错。
“没有发财呀。”午夜坐下来,“我把珠宝店都卖了。”
“啊?”南宫烈一惊。经营良好的店卖它干什么?还用个“都”字?
午夜笑笑。
南宫烈不知午夜是什么打算。“卖了多少钱呀?到十位数了吗?”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反正够你造的了。”
“什么话?”南宫烈一撇嘴,“难道你自己不花?快点说有何用意?”
“你怎么就不能和我心有灵犀一回呢?你难道不知我多年的心愿?这回可以行动了。”午夜一副悠然的表情。
南宫烈一头雾水。“你的心思我可揣测不了。”
“咱们去旅行吧,环游世界。这回没有拖腿的了。趁现在身体还灵活,赶紧吧。”午夜笑意盎然,一脸的憧憬。
原来是这个,南宫烈顿悟。怪不得拿钱贿赂自己呢。以前带着个女人,确实不方便。再说薇儿懒极,也不肯去。这回行了。其实南宫烈更懒,也没有多少心思。一年半年的旅行,也就罢了。环游世界?几时是个头呢?一想就觉得累,心底有些犯愁。
“怎么啦?”看南宫烈没有反应,午夜追问。
“哦,没事。去吧,挺好。怎么能少了我呢?”南宫烈看午夜一副愉悦的样子,只能同意。
“别愁,也不一定全部游遍。觉得哪里好,可以长住,甚至在那里定居呀。”
“知道了。我会尽快收拾东西的。”南宫烈想,要是真有这打算,那眼下时机最好。再过两年,体力该下降了。那就准备吧,午夜高兴就行。
一反常态。许是因为心情的关系吧,这晚午夜很快进入梦乡。南宫烈却倚在床头,睡意全无,只好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脑中闪过过往情节,南宫烈清楚记得薇儿少女时代的模样。三人的相识,朝夕相处。午夜的深情付出。薇儿腐败的美感。相恋相残。这场迷局里,全是失败者。
薇儿像是八千米雪山上傲骨盛放的冶艳花束。剧毒,浓香,极致诱惑。本性使然,吸引人靠近,再慢慢荼毒。
她带给人的触动和冲击确实不同。让人怀念的女性。残香依旧。
痴恋一场,到头来午夜手中空空。南宫烈唏嘘不已。
这是自己最初的选择,明知她是妖。怨得了谁?
也许午夜早已顿悟,所以不见忧伤。
就当做梦或是游戏吧。玩了一通,耗尽热能。
晨曦将诡异的夜遮了下去,清风灌进窗子,带走倦意。
“大哥,走吧。全准备好了。”南宫烈拎着小号行李箱,东西并不多。
“等等,我今天感觉怎么不对劲呢,说不清。好想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午夜早起觉得身体不适,心中一直发慌。
“不是变卦吧?你自己说的,第一站,拉斯维加斯。”南宫烈微有不满,“大哥,你不知道我懒呀?我们现在出门,勉强能赶上飞机。你再拖延片刻,今天就走不了了。”
“你先坐下。”午夜一摆手。
南宫烈不知午夜又有什么古怪了,白起个大早,心中不悦。
改日也好,南宫烈转念一想,自己可以多睡几天懒觉了。
“大哥,你不舒服吗?”既然今天动不了身,那南宫烈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头埋进沙发里,半躺半坐的慵懒姿态。看午夜脸色并没有呈现出病态,所以也没有很担心。
“没事。早起有点难受,现在已经好了。”午夜走到南宫烈身边坐下。
“忽然有种预感。眼皮直跳。今天最好不要出门了。”午夜倚在沙发垫上闭目养神。
“怎么个情况?先休息一会儿吧。大哥,那你预感到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呀?”南宫烈却不知午夜还有这样本事,能感知危险。
“这个不知。我猜可能不是好事。”
“难道飞机今天会失事?”南宫烈握了握午夜的手,“都闭门不出了还能怎样?不碍。大哥,出事也有我呢。”
午夜浅笑,点点头。
薇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子上。
薇儿坐起身,看到了周围熟悉的环境,千里万里,漫天漫地都是沙子。是沙漠,是刺客家园!捧起一把沙粒,然后看它们从指缝间一点点流下去。亲切熟悉的感觉,这是薇儿记忆力最美的作物。
薇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她明白自己还没有死。
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看到了不远处,那座孤单的小坟,在沙地上微微凸起,是师父的坟墓。薇儿慢慢走过去,在坟前跪了下来。手指细细抚过墓碑上师父的名字,用衣服擦去浮着的尘土。
“你醒了?”女人优美的声音传来。
薇儿抬头,是阿雪,自称师父情人的女子。多年未见,竟没有任何变化。青春依旧,清灵与妩媚的完好结合。看上去似乎比薇儿还要年轻一些。
依旧穿很少的衣服,就差衣不遮体了。胸前,手臂,腿上,挂满饰品。叮当作响。长长的发丝在风中凌乱起舞。
“你救了我?”薇儿很疑惑,伤豹必是如约将自己带到此处,被阿雪发现。只是自己伤在头部,医生都不一定能解救得了,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对,也不对。”阿雪冰冷的神情更显风情,语气淡漠。“我是个普通人,如何有那能耐?是你师父。刺客是妖族,你很小的时候,刺客还拥有灵力的时候,莲儿曾自残,将自己一半的灵力封在一颗骷髅骨中,说将来可以救你。”
师父?薇儿顿时落泪。亏了自己幸存,若是死了如何有脸去见她?
“果然是定数,一切都如她的预料。好无力。”阿雪语气变得哀伤。狂风卷起尘土和沙粒,视线微微模糊。细碎沙粒轻轻击打在阿雪裸露的皮肤上。
薇儿看着她,心中更是凄凉。这么多年了,她就呆在这里不曾离开么?一个人类的女子,独自守护。守护师父,守护沙漠。
真是感人,师父真幸福。怪不得会弃掉仇恨,与人相爱。而阿雪一直支持薇儿复仇,不庇护自己的族人。这是多么大的牺牲精神。薇儿对这个女人充满了钦佩和感激。
世上果然有真爱。薇儿颤抖不已。只是这震撼天地的苦恋,却不是男女情。
“都是命运。可我还是很恨你。”阿雪语气变冷,“是你让我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希望。我要在这无边的萧条里,独自终老。”
薇儿跪坐在地,什么也说不出。
“生死的分离,那感觉你知道么?可是为了诺言,我要留下。为你一个人守护这个家园。她不要我干涉你的生活,却要我一直等待。在你需要的时候,解救你。”
师父。薇儿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她可以牺牲自己,也可以牺牲我。她的心里全部都是你。”阿雪明艳的容颜似乎一下子萎靡掉,黯淡不已。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灵力用尽,再有下一次,没有人能救你了。她希望你活着,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我请你善待自己。其实她也是你的母亲……”
老师,母亲。拿生命来爱自己的人。薇儿再次落泪。
“那我的父……”
“住嘴。父亲也是猫妖,在战役中已经牺牲。你是血统纯正的妖族。就这些。我不告诉你的,就不要问。因为爱,她如此纵容。可我很是失望。你的任务不去完成,你忘记民族的耻辱了吗?刺客家族就毁在你的手中了。”
薇儿低头不语,只是落泪。
“她的忠告你也不听,每天和那些男人搅在一起。那是仇人,你忘记了吗?莲儿宠溺了多年的宝贝,你是怎样予以回报的呢?你是罪人,是叛徒,这是事实。你走吧,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来!刺客家族彻底灭亡了!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刺客!”
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刺客!
这句话刀子一般直戳薇儿心底最疼痛的地方。
“你走吧。爱去哪里去哪里。你再也不是红依!你不配做一名刺客!”
“我……”薇儿只是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走!我让你走!”阿雪似乎有些失控,大声喊叫。
薇儿于是站起来,对着阿雪深深地鞠躬,然后再次跪拜在师父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她站起来。流着泪离开。
忽然背后传来尖锐的大笑声,薇儿回头,看到阿雪已经倒地,胸前血迹涌出,刀子完全扎了进去,右手紧握刀柄。
倒在师父坟前。微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却是幸福。血液沿着裸露的腹部往下流,浸透脚裸,染红沙丘。
薇儿只觉得心头一紧,脑中嗡嗡作响。死亡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生和死又有什么区别?雪和莲是始终在一起的。
薇儿站在原地,向阿雪倒下的方向连举了三个躬,泪水泛滥,已是视野模糊。然后整理了下衣服,转身飞奔而去……
憋了一天,南宫烈一直昏睡,午夜却呆不住了。已是傍晚,想出去走一走。出门看到极度阴沉的天空,也没了心情。似乎就要下雨了。
就在这里站一会儿吧。午夜看到天空的乌云正在向这边蔓延,估计到达自己头顶,就该倾盆而下了。
忽然脑中闪过画面,薇儿未得安葬的灵魂在雨水中,独自飘荡。午夜心中一颤,轻轻甩头,幻想才隐去。
薇儿死后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午夜一直这样觉得。自己也是,南宫烈亦是。善恶有报,他们都会是地狱的重刑犯。
奇怪的是自薇儿死后,午夜竟没有梦到过她一回。噩梦也罢好梦也罢,消失得很彻底。
是薇儿不留恋还是午夜不怀念?
因为在一起太过辛苦。
风起,有了凉意。透透气也觉得舒服多了,午夜打算回去了。转身突然看到一抹艳红立在自己眼前。着实吓得不轻。后退一步,捂住心脏的位置。刚刚还在想灵魂的事情呢。
看到面前是具实实在在的身体,才定下神来。鬼似乎是没有脚的。
是人就没事了。可是谁要捉弄自己呀,那么无聊。向来胆大的午夜刚才是真吓着了,刚刚转身的那一刻,有红纱拂到自己脸上,还隐约看到下面扬起的裙裾。那种飘忽感着实让人心慌。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风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