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过蕾蕾,我调头去了师父的酒吧,不是临时起意,没有带着蕾蕾一块去也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她为我操心的够多了,深知她的放心不下,我才避开她一个人去找刘耳。
Sky bar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我停好车,径直走进去,门口的门童都认识我,一见我都很热情地打招呼,“陌陌啊!很久没来了!”
我笑笑,答道:“这不刚放假就来了,师父呢?”
“头儿在会客,我去帮你叫他。”
我点头说声谢谢,走到我们几个固定的雅座,才坐下,就有人送过来一瓶酒,“怎么就你一人,其他几个呢,是不是还没到?”
“我今天开车来了,阿阳,就给我一杯苏打水吧,谢谢。”
送酒过来的是师父的手下阿阳,和我们很熟,听我这么一说,愣了下,“那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换。”
我看着他走向吧台,不知对着酒保说了什么,转身向我这边走来的时候已经端了一杯清水,还有一碟零食。
“谢谢,”我看他在我对面坐下,“你不去忙?”
他笑笑,说道:“不急,等老大过来我再走,陪你聊会。”
我的视线环顾一周,“生意很好,台上那个驻场是新来的?”
他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点点头道:“来了一个月,好像是个学生,不过一点也不怯场。”
台上一束追光直直锁着那个身影,眉目清秀的男孩身穿白色衬衣,一只手搭在话筒架上,眼神不知看向何处,迷离的嗓音里透着些许忧伤,从他轻薄的唇间溢出一首一首辽远的情歌。
我呆呆地听着他的歌声,突然道:“他会唱独家记忆么?”
阿阳转头看了我一眼,微笑道:“想点歌?嗯——如果他不会,我勉为其难上去唱一首也行。”
我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不知怎么笑不出来,记忆中某个男孩曾经也在我面前说过类似的话,你想听,我只好勉为其难唱一曲。
“算了,还是不听了,”我低头喝光杯子里的苏打水,不是那个人唱的,再好听,都听不出从前的心境。
阿阳见我低头不语,问道:“有心事?以前你每回来都是笑呵呵的,怎么今天玩深沉了?”
“是不是杜亦然那小子又欺负你了?说起来——好像有一阵子没见过他来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传来,“阿阳,你去忙吧。”
我抬头,正好看见朝这边走来的刘耳,“师父!”
“你这丫头还记得我是你师父啊,”刘耳在阿阳刚才坐的地方落座,手里还拎着一瓶啤酒,“连阿阳那小子都看出你心情不好,这失恋的伤还没复原啊?”
我撅起了嘴,闷闷道:“师父——你到底是哪边的!”
他挑挑眉,眼睛落在不远处的舞台上,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陌陌,不要怪他。”
我诧异他的话,问道:“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要怪他?被甩的是我赵陌陌,为什么你们这些当朋友的没有一个帮着我指责他,就算曾经他喜欢我,可是现在伤我最深的也是他啊,你们看不到我的心痛看不到我的委屈,你们看不到我难受得快要死了吗?
师父看着我脸上不知是忿忿不平还是伤心到绝望的表情,脸色更是沉了几分,开口道:“陌陌,这件事他有错,也许分开对你们都好,不管怎么,我们所有人都希望你快乐。”
我更不明白了,“师父,他明知道我接受不了分手,他还是说了,这就是所谓的让我快乐?”
我顿觉好笑,“他在哪里?师父,不要跟我说你也不知道。”
刘耳沉默了一下才出声,“他应该还在学校,如果你不愿去找他,我可以把我约到我这来。”
我一听刘耳这么说反倒松了口气,在学校就好办了,那我明天就去找他,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我倒要看他会如何对我。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去找他,师父——”我看了眼对面端坐的人,他脸上的表情有着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和记忆中那个明媚如学生的男孩有些不一样,不过眼神还是一如从前,看得出,他在担心我。
心底的怒气一下子消散开来,我扯了扯嘴角,“师父,我真希望我们这群人这辈子都不会变。”
希望总归是希望,我们在长大,很多东西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着变化,就好像雏鹰有脱离母亲展翅翱翔的一天,我们固守的那份纯真,也将随着时间的飞速慢慢化成心底残存的一抹纯白。
师父看着我眼里始终没有改变的执着,点点头道:“是啊,不变,该有多好。”
可是我不知道在这个男子的心里划过了多少疼痛,为着那个清冷却倔强的身影,为着自己曾答应那人的诺言,永远不要让陌陌知道分手的真相,为着成全骄傲的男孩唯一的自尊,他忍着几欲出口说出真相的冲动,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在我看不到的黑暗里,紧握成拳。
第二天不是一个好天气,我竟然没有赖床,早早起来收拾自己,把衣橱里所有衣服在身上拾掇了一遍之后,我终于选定了一套大红的洋装裙,没有将长发扎起,我挑了根红色缎带作为发带,坐在梳妆台前打量良久,终于起身下楼。
爸妈见我放假起这么早都有些奇怪,我解释了今天要去参加恩师的婚礼,坐在餐桌边吃起面包来。
客厅的大钟敲了三下,七点半,我扫了眼桌上的食物,冲着厨房里的老爸叫道:“我想起来蕾蕾等我给她带早饭过去,老爸,可不可以帮我打包一份。”
老爸应声从厨房里走出,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帮你盛点粥带着,鸡蛋要不要?”
我点点头,又指了指面包,“夹着鸡蛋和火腿,哦,还有黄油,蕾蕾最喜欢三明治了。”
一旁的老妈见状,“你自己先吃饱,不够可以再做。”
大概是见我恨不得把所有火腿都塞到面包里,老爸挡开我的手,“我来帮你弄,你先吃,厨房里还有,蕾蕾那份肯定够。”
我嗯嗯答应着,不再动手,老老实实喝粥,心里却有些惭愧,如果爸妈知道我是打着蕾蕾的幌子给前男友送早餐去会不会一巴掌扇死我,在父母眼中,此刻的我就像那愚蠢到被人卖了还替对方数钱的赔钱丫头。
好在有蕾蕾做挡箭牌没有让爸妈起疑心,我顺利从老爸手里抢过车钥匙出了门。杜亦然的学校我去过两次,如今自己开车去,有了导航在手,找到正确的方向也不是什么难事,驱车赶了四十分钟,我到了校门口。
这次我直接将车子开到了男生宿舍楼下,这个点正是学生出门去食堂或是去教学楼上课的时间,我就那么张扬地把车子停靠在男生寝室出口处,一身火红的衣衫,从那辆银白色的轿车里走下来。
路过的学生有些好奇地看着男生寝室门口一身红衣满面笑容的女子,还以为是哪个贤惠的女朋友来给男朋友送早餐,抑或是一个花痴看上了学校的某位帅哥正在苦心追求,三三两两私语声在我耳畔此起彼伏,我毫不在意,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拦住一个看起来憨厚实诚的男生,”哎,同学,等一下。”
那个老实的娃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你——你有事?”
我被他问得一愣,这不废话嘛,没事我喊你干嘛,我翻了个白眼,继续用那天真无敌的少女笑容对他道:“同学,能帮我找一个人吗?大一的,杜亦然。”
那个男生听完我的话,终于了解了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表情如临大赦,立马点了点头,“好的,好的,我去帮你叫他。”
没等我说谢谢就转身朝来的方向跑去,倒是把我吓了一跳,我扯了扯嘴角,运气这么好?随便抓一个男生正好认识杜亦然?还是杜亦然在学校的知名度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其实我没料错,杜亦然确实在最近一段时间全校闻名,当然不是因为他的帅气,而是翘课、无故缺席社团的重要会议,仅有的几次出勤还是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呼呼大睡,认识他的人都不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何突然变了个人,就像一具行走在校园里的躯壳,或者无故玩失踪,让室友和导师联系不上他。
在楼下等待的几分钟,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经过了半个世纪的煎熬,突然发现自己连说什么话都没想好就急匆匆赶过来,直到事情发生的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如果杜亦然根本不出现怎么办,或者他出现了,但是他的表情是冷漠甚至厌恶的,我揣测着各种可能,却没想到——
那个被我赶去找人的男生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欣喜地上前两步,却没看到他身后有人,被我猜对了,杜亦然真的不想见我……
我有些失望,那个男生走到了我身边,抱歉地从我看了两眼,“不好意思,杜亦然不在宿舍里。”
原来是这样,我松了口气,转念又觉得不对劲,这么早的时间他能去哪儿?
刚想问出口,那个停在我面前的男生目光带着兴奋看向我身后,“哎,他在那儿。”
我下意识转头。
看到了那张思念许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