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日就到还债的日子了。
窦端云简单吃过了晚饭就去秦子家，院门锁得很紧，她敲了半天的门，最后阿美从门缝里探出头。
窦端云怔了一怔，“我来看看秦子哥。”
“银子呢？”
“五日还没有到，不过你放心，我会一分不少地还你。”
“空着嘴巴说话，谁信啊！”阿美嗤笑一声。
“你不信我可以，但是秦子哥与字据你总该相信吧。字据立下了，我不会反悔，秦子哥是从小就照顾着我的人，我岂能失信于他。”
阿美自然知道窦端云难以反悔，但是她心中难免有着不安全感，她担心这一放手很多东西就丢掉了，且银子没有到手里，她心中始终不能安心。
窦端云还是立在门口，阿美砰一声关了门，“那就等还了银子再来吧。”
尽管事先有设想过这个结局，窦端云还是有些黯然与愤怒，她抬头望了望天，夜色暗了，正是家家忙完一整天事情坐在院中纳凉的时候，这会儿万家灯火都是温暖的，只有她在这里“走投无路”。
转身，不远处是蔡氏的院子，院中上方依稀有一点灯火弥漫出，窦端云踟蹰了一瞬，迈步往这灯火处走去。
走到院门外，迟疑着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云郎的声音，“娘，有人来了。”声音有些遥远，应该是隔着正房的门传来的。
蔡氏的嗓门很大：“知道了，你安心呆在你的屋子里，哪也不许出来。”
窦端云微怔，听这话蔡氏应是将云郎锁在了屋子里，想着这两日云郎都没有过来过静居看她，除了这个结果，她还想不出别的来。
窦端云转身欲走，不欲再与蔡氏相见。
但是蔡氏这时已经打开了门，瞧见是她登时垮下脸来。
窦端云安静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蔡氏一句话未说，也砰地关上门。
云郎的声音遥遥从院内传来：“娘，是谁啊？”
“不认识的陌生人，敲错门了。”
四处田野很静，窦端云独自走着，因快入秋，夜晚的风有些凉，她突然很想念双亲，也突然之间想章冉。不知道从前那段情感可有放心，这么久不念，是不是就是放下了？她突然也想到了关汉卿，这个间接也是直接害死她的人，是该恨的，但是或许因为他是前一世里与她有关系还能再见到的人，她心中才会有这一份想念吧。
回到静居，窦端云说服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筹出钱来蔡氏最重要的。
她再一次做起买一瓶第二瓶半价的活动，这一次来买的人比平日都多，都是几个人凑到一起来买。一日下来可挣十多两，不过这是远远不够的。
第二日的活动更放血，她彻彻底底都是半价，一下子满满一柜台都售空了。窦端云又从库房弄出一箱子来摆上，所有过程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忙碌不过来时很累，但是晚上关店数钱时心里很开心。
那第三日呢？第三日不可能再这样大放血了，不然会损低了货品的价值。她又恢复了原价，但可在三瓶后免费送一小瓶装。
店中生意没有前两日好，因为前两日的活动，今日被吸引过来的人其实也很多，只是购买的不算多了。快到正午，四个妇女凑在一起拿了四瓶，正准备过来付账，阿美竟比她们抢先来到柜台。
“窦端云，今日是第五日了，你要还的该还清了吧！”
窦端云的眉头蹙在一起，阿美猛然间冲进来已将四个妇女挤到了一旁，有一个没有站稳，碰到架子，摔了一瓶女红膏。
窦端云冷冷望着阿美：“你是来砸我生意的吗？”
“呵呵，你不想承认欠我钱？那就这样狡辩说我来搅乱你的生意？”
“你不要在这里闹了，二百两而已，我晚上关了店铺就能还你。”
“你这般有钱啊？那早还晚还都是一样，你现在还了还能清净地做生意。”
窦端云双眸微眯，“你是在威胁我吗？”她扭头对那四名妇女道，“大姐们先来结账吧，那瓶打破的不算在内，真是不好意思了，耽误你们时间了。”
四名妇女正要上前，阿美横开双臂挡住：“先给了银子再说，你给了今日就能安安心心做生意。”
“阿美，你不要欺人太甚。”窦端云推开柜台的小栏杆，闪身走到阿美身前，狠狠拽住她的手腕。她用了很大力气，阿美吃痛地咬紧了唇。
“你想……想干嘛，快松手！”
手上的力气不减，反而更甚，窦端云的脸色覆上寒冰，“我答应赔你银子是看在秦子哥的面子上，你不要以为你这样就能威慑得了我。告诉你，想破坏静居的生意就先坏了我窦端云。”她从前是宋官的女儿，自小身上养了与普通人不一样的气质，这一冷若冰霜的神色让阿美愣住，双脚不自觉想往后退。
“还想再要银子吗，那就去偏厅等着吧！”这时，窦端云才松开了手。
阿美的手腕已经瞬间红了一圈，傻傻站在原地。
四个妇女已经傻住，纷纷放下东西想避开这风波。
窦端云转身温和笑起来：“四位大姐不要走，真是抱歉了，因为我个人的一点私事耽误了你们，这四瓶快拿去吧，只收一瓶的钱。”
这话一出，四人忙回头抢着付钱。
阿美还是怔在原地，呆呆盯着窦端云瞧，她从未见过这个农女身上这般寒冷入骨的样子，也像是冰尖上凸出来的一把利刀，多接近一点都会被刺伤。
阿美恨恨进了偏厅落座，她坐到酉时，窦端云这才关了店，在柜台整理。
“银子拿来。”阿美走过去摊开手，像是窦端云天生就欠她一样。
窦端云低头数着所有存款，总共一百四十两，再没有多一文钱。
她将这些推到阿美身前，阿美霎时瞪鼓了眼睛，“窦端云，你休想抵赖！”
“我没有说我要抵赖，剩下的再给我五日时间，我会拿出来的。”
“明明期限规定的五日，你不想还就算了，还给我拖延时间。”
窦端云笑了一笑，“是吗，你这样想的，不管你怎么想，我就只能先拿出这一百五十两来，你若要就拿去，若不要就去报官吧，让当官的看看谁对谁错。”
是的，她就算是错了也不至于赔这么多，这事情在官府那里总不会像在阿美这里这般扭曲的。
